岑杙连忙奔过去将她扶到马扎上坐下来,蹲了身子,手腕并用帮她脱下热乎乎的鞋袜,看到五根脚趾都红了起来,忙用嘴吹了吹,“疼不疼?”
女子绞着衣襟摇了摇头,却不慎甩出一滴泪珠。岑杙看她这个样子,心都揪在了一起,站起来就往外跑,到门口水缸前,舀了半瓢子水,一手费力地捏着柄,一手伸进水里捞着瓢的下方,兜起来,哆哆嗦嗦地往回走,一下全泼到她的脚上。
“好点了吗?”
“嗯。”
“怎么这么不小心,顾青呢?为什么是你来熬药?”
“顾姑娘去街上买药材去了,托我照看半个时辰,可我连这都……嘶……”
脚上的清凉过去,她又疼得说不出话来,岑杙不忍,“你等着,我去拿个盆。”
“不……不用……”她未说完,岑杙就直奔里屋,找到平时盥洗用的水盆。捧到小厨房门口,好不容易舀了两瓢子冷水泼进盆里,两只袖子都湿透了。但是端盆又成了大难。她试着一手去抠盆沿,一手在另一边抵着,但抠盆的这侧总是拎起来又滑落,急得满头是汗。
而这时,樱柔单脚跳着来到小厨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轻唤:“阿诤。”
岑杙全身一僵,转过头来,表情有些慌乱和难堪。
樱柔不忍见她这个样子,但又怕她钻牛角尖想不开。忍痛跳到水缸前,求助道:“能帮我把马扎搬过来吗?”
“你……先放进去。”
“好。”蓝樱柔听话地把脚伸进了盆里,隐忍的表情霎时缓解。岑杙提着湿哒哒的袖子去厨房里头把马扎搬出来。扶着她坐下。
樱柔捉住她的手,牵引她蹲下来,帮她把袖子中的水拧干,慢慢卷上去。忽然,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瞧见了岑杙袖中翻卷出的樱花残瓣,几乎都被拧成了皱巴巴的形状。
她凝眸许久,“这是……”
“樱花。夫人水榭前长的,春天的第一枝,我瞧着可爱,原本我想带给你……和顾青,一人一个袖筒。可惜都坏了。”
樱柔眼睛里卷起一道柔波,“没关系,我很喜欢,给我吧,是这一支袖子的吗?”
“你若想要,两只袖子都给你,反正顾青不在。”
樱柔微微迟疑,若有所思,“可是这样她不会生气吗?你送花给别的女子?”
岑杙一怔,却想到了另一个人,随即扭开脸,使得那人无从窥见她的表情。
“不会。她不会在乎的。”
顾青和吴靖柴上街买药,傍晚才归。直接去了小厨房,想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结果看到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砂锅瓷片。
吴靖柴步子迈太大,踩了一片碎瓷,差点滑倒,刚要爆粗:“我呲……”触到顾青颦起的眉头,硬生生咽了回去,转为嫌弃:“这是谁啊?东西碎了也不知道收拾,就放那儿,多碍事啊!你说是不是顾青?!”
顾青没有理他,在小厨房转了转,没有看见岑杙。只在水缸便看到一滩水迹。放下药材便去了正房,尚未进门,就听见屋内传来轻柔的说话声,
“阿诤,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也是这般跛了脚,来幽吾园看我。”
“呵呵,记得,你家院墙又高又难翻,我冒险翻一次,没搭上半条小命,差点被你家侍卫杀了。快坐下,我把盆推过来,还得再泡一个时辰。”
“是啊,那一次把也我吓坏了,若不是我刚好回来……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好了,好了,别怕,都过去了。后来我不是好好的了吗?而且越爬越熟练了,再也没被侍卫抓到过。”
“那是我事先打好招呼了,否则你……哼!”
“这么说我要多谢小姐眷顾了。”
“你知道就好。”
一种久违的轻快语调萦绕在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之间,过去的一点一滴都被重新编织起来。结成了一张无法触及的网。
顾青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样轻快的笑声,小厨房内传来的欢声全都是真实的,刻骨的,由不得她不认。原来,即便换一个人,那个人也不会是她。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她永远也无法给与。
“其实,阿诤,有时候我真想你对我凶一点!”
“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凶你你难道不怕吗?”
“你凶我代表你不跟我见外。就像顾姑娘一样。”
岑杙没有回答,却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