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杯盘罗叠,珍馐美味摆满食案,琼浆玉液、名贵鲜果,更有美艳的舞伎助兴,腰肢婀娜,飘然欲仙,丝竹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使人置身于世外,忘记红尘一切俗务。
萧可却不为舞所动乐,再看周身的男人,无不沉浸于轻歌曼舞之中,把灾民一事全然抛至了九宵云外,陶县令使出的糖衣炮弹果然有用。再看那群妙龄舞伎,酥胸微露,楚楚动人,颇有姿色,怪不得这群男人看得如痴如醉,细细一观,舞伎中竟有个熟面孔,再细看,如何不是,她笑颜正欢。
“青莲。”萧可随即起身,正是当日被衙役掳走的那一对儿姐妹,如今只见妹妹却不见了姐姐。
就在萧可的犹疑中,歌舞顷刻而止,美艳的舞伎争先涌向各位贵宾,向他们一一敬酒,一时又扭捏着挤在他们周身,把酒言欢。一付男子打扮的萧可,自然也招来红粉佳人的光顾,她们满脸脂粉,对着她又摸又蹭,摸她还行,摸李恪就不乐意了,那群舞伎就像粘皮糖,甩也甩不开,最终惹得她拍案而起。
‘滚开’这两个字响彻厅堂,也让寻欢作乐之人全都安静下来,再看那些个男人,包括权长史在内,对这些竟然都很享受,坦然受之,他们完全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对陶德这个罪魁祸首却问也不问,索性拽了青莲过来,当场寻问:“你还认得我吗?”
青莲着实被吓到了,连连摇头,如今她也不同于以前的落魄,脂粉敷面,珠翠满头,通身的罗纱彩绣。
“再好好看看,在你逃难的时候,我拿花钗跟你换过……。”一想到田鼠肉,萧可就恶心至极,差点儿吐出来,“你还有个姐姐叫青荷对吗?你们是从汉阳逃出来的,一家子全被大水冲走,你们在去往义川县的路上,被这个姓陶的手下掳了去。”
“这位郎君,您认错人了吧!”青莲急促地摇头,茫然无措。
萧可气极了,本来是要青莲指证陶德强抢民女的,现在什么也问不出来,“还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你姐姐呢?”
“我没有姐姐。”青莲好不容易挣脱,一头扎进了舞伎堆儿里,再不肯露头。
萧可才要去捉她,便被李恪扯住了衣袖,看他的眼神,就是在制止,她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那陶县令明明就不是好人,一手指着他道:“我亲眼看到的,大灾之际,他纵容手下到处掳掠民女,然后充当舞伎。”
这一番话不要紧,又把陶德吓个激灵,颠颠跑了过来,向横眉怒目的萧可道:“这位郎君,您可不能诬赖好人,下官从来没有纵容手下去掳掠过民女,她们都是从人市上买来的。”
“胡说。”萧可亲身经历过,岂容他狡辩,“上次我同温司马一起到沔州,亲眼看到他纵容手下作恶,青莲姐妹就是证据,你把她的姐姐藏到哪里去了?”
陶德那里是一脸委屈,“下官冤枉啊!下官根本不晓得什么青莲、青荷的。”
“你……。”萧可苦于没有证据,恨不得给他几个嘴巴。
“闹够了没有。”权长史立即出言制止,在他看来,王妃是处处跟他作对,连他举荐上来的人也不放过,如墙壁一般挡在陶德了面前,质问道:“你有什么证据指证他强抢民女?”旋即,再向那些个舞伎看过去,“你们是被陶县令强抢来的吗?如今有我作主,有话不妨直说。”
那些舞伎不约而同地纷纷摇头,萧可更加的气恼,陶德定是威吓、恐吓她们,以至于不敢说实话。
一场晚宴不欢而散,陶县令仍是不计前嫌的为各位贵宾准备了休息之所,也分别遣了舞伎前去侍奉。到了萧可这里,一气儿把她们赶了出去,陶县令再不敢派人过来,只让一名老妇送来了醒酒汤。
李恪了解他的王妃,绝对不会撒谎,何况那陶县令又不曾得罪过她,只是没有证据,劝慰道:“你先消消气,那陶德到底是权长史的人,往后再做计较吧!”
萧可认为权万纪就是在包庇陶德,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利益也不一定,“这里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权长史说了算?究竟你是大都督,还是他是大都督?他和陶德之间,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不会吧!”李恪还是相信权万纪的。
“我亲眼看到的,陶德手下的衙役把青莲姐妹掳了去,权长史还维护他。”萧可仍不甘心,可惜没有温显忠这个证人。
“你亲眼看到的又怎样?那群舞伎都不承认是被掳来的,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能随便处置官员吧!”对陶德的为人,李恪也摸不准,“今天先这样吧!明日随权长史到义川的粥厂看看,果真是陶德下令驱赶灾民,我绝饶不了他。”
萧可点了点头,就算陶德再狡猾,权万纪再包庇,总会露出狐狸的尾巴。
到了第二天,李恪多留了个心眼儿,王妃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总要查查吧!也不跟权万纪说去视察粥厂,只说去汉阳,甩了陶德一行才变换了路程,也不管权万纪愿不愿意,一行人直奔附近的粥厂而来。
说是粥厂,不如说是一个没有被水冲走的村落,到处是残垣断壁,草棚里挤满了从义川各地涌来的灾民,这里只是义川县三个粥厂的其中一个。他们只说进粥厂寻找失散亲友,守门卫兵见他们衣冠整齐,也没有把他们当作白吃白喝的灾民看待,很容易混了进来。
粥厂里到处是人,男人、女人、老人挤做一团,到处是小孩子哇哇的啼哭之声。
此情此景,权长史拉长了脸,四周全是衣衫褴褛的灾民,全是一张张因饥饿的脸,又看到抱孩子妇人手上的小半碗米汤,稀薄的可以照出影子,孩子吃了以后直喊饿,大为恼火。
向那妇人道:“孩子还没吃饱,再去给他添一碗吧!”
妇人叹道:“哪还有得添,每人每天就这么一碗,我的那份儿都给孩子了,怎奈还是吃不饱。”
权万纪一听即怒,“具我所知,义川县五天前还调了一千石的赈灾粮,怎么就吃这种清汤寡水?”
“调多少粮食,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反正每日就这一碗,吃不饱也饿不死,我们还行,老弱病残就……。”妇人淌着两行泪,语气中满是绝望。
她这么一哭,周围灾民也跟着一起哭,权长史是连连捶地,被这义川令气了个翻江倒海,吩咐随身的护军道:“去把陶德给我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