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怀瑜的心里尤为折磨,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犹豫与不忍,便埋下头,闭上眼,假装头痛欲裂。
事实上,他的脑袋的确很痛,每个得过重感冒、发过烧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
禹盼盼抿着嘴问:“你不愿?”
史怀瑜皱着眉道:“你怎么看出我不愿的?”
禹盼盼道:“你若愿意,至少该点一下头。”
史怀瑜苦笑道:“但我现在头痛得厉害,脑袋里面像被塞了一大块钢板。这种事情,你至少等我病好了再说。”
禹盼盼凝着眉梢道:“你之前不是说好多了吗?我们一起走了这么久,你也没有半点病人的模样啊。你一听到我说那个事,脑袋就痛起来了,真的有这么巧?莫非你在装病?”
史怀瑜摇头道:“我没装病,而是装没病。你先前看我不像病人,只因我不愿在你面前露出虚弱之态,所以一直忍着痛。”
禹盼盼问:“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继续忍着了?”
——对哦,我为什么不继续忍着了?莫非我潜意识里觉得,已经没有再忍下去的必要了?对的,一定是这样。我只在我想要的女人面前表现得神采奕奕,当盼盼说出那句“不哭”时,我就不那么想要她了。
史怀瑜思忖着,再抬眼,瞧见禹盼盼真挚又温柔的目光——这是少女看到心爱的男孩时才会有的目光。
认真又深情的她,真的好生漂亮。或许在这一刻,她比蓝晨雨还要美丽得多。
只可惜,史怀瑜连蓝晨雨都可以狠心割弃,当然不会沉醉在禹盼盼的美丽颜容里。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因为太痛,脑袋随便动一下就痛不欲生,我实在忍不住了。”
禹盼盼问:“点头就会动,一动就会痛,所以你点不了头?”
史怀瑜道:“大概是这个样子吧。”
禹盼盼觉得好笑,但她笑不出来,相反,她的眼角噙了一缕泪,只不过不待泪水流下,她就抬手将它拭去。
她没问“为什么摇头不痛,点头就痛了”,她知道这个问题只会令两人的处境变得尴尬。所以她努力压抑心头的悲伤,扬眉道:“那我等你病好了再说。”
史怀瑜道:“其实我病得很重,可能短时间内好不了。”
禹盼盼笑道:“没关系的,我每天都给你熬粥,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说着,眼角似乎又有了泪。她再次抬手去擦,手还悬在空中,却被史怀瑜一把捏住。
他掰开她的手指头,露出她的白皙手心。她的小手有一小部分非常粗糙,不白不嫩,甚至还有些肿。
禹盼盼迟疑道:“其实我不会做饭,熬粥还是临时上网学的。熬粥的确很简单,只需淘米掺水小火煲,只不过我太笨,把自己的手烫到了。”
史怀瑜哑然失笑道:“莫非你是用手掌去捧热锅子?”
禹盼盼红着脸不说话。
史怀瑜便说:“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你关心我的话,随便买个便饭送给我就好了。”
禹盼盼道:“外面买的和自己做的不一样。”
史怀瑜问:“哪里不一样?”
禹盼盼道:“外面的馆子可以给任何人做饭,但我只给你做饭。”
史怀瑜说不出话来。
禹盼盼直接用发肿的手牵住他,嫣然道:“走吧,我陪你去医务室。”
史怀瑜迟疑着点了点头。他一点头就察觉到不对——先前点头就痛,现在怎么不痛了?
他忍不住偏头瞟了禹盼盼几眼,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察觉端倪。
他们去了一趟医务室,给史怀瑜看病的还是之前那个医生。原本医生给他写了药单子,可他没拿药跑了,现在又得再写一次。
不过医生总归是温柔又光荣的职业。这个相貌看上去有些尖刻的男医生,其实也是非常和蔼的人。
他看了一眼史怀瑜,又看了一眼禹盼盼,微笑道:“原来是有漂亮的小姑娘找你,难怪你连药都不拿就跑了。”
史怀瑜勉强笑了笑,却不说话。
禹盼盼惊愕道:“你先前急着见我,连药都不拿?”
史怀瑜还是不说话。
他照着医生开的单子去拿药,药单子上写的不仅是药,还有针。
史怀瑜的屁股上要打上一针,而且替他打针的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护士。
女护士叫禹盼盼出去等,她偏不干,吵着闹着不让女护士给他打针。
史怀瑜只得劝道:“打个针而已,你不用担心。”
禹盼盼红着脸道:“除非换个男医生来打针,不然我不答应!”
禹盼盼瞧着她撒娇的样子,心头既是喜爱又是刺痛。他心乱如麻,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和她说。
禹盼盼很犟,史怀瑜拗不过她,准备不打针了。
怎知可爱的女护士说话了。她两眼泛着光亮,俏皮道:“美女,要不我告诉你打哪个位置,你替他打吧。”
禹盼盼愣住,片刻两颊变得更红。
史怀瑜皱眉道:“你这样做,万一打针打出问题了,你负责?”
女护士笑道:“打个感冒药针而已,出不了问题的。”
——真的出不了问题吗?
史怀瑜瞧着她的笑,心中觉得非常不妥。
禹盼盼犹豫之后,居然点头了。她对女护士道:“你教我吧。”
女护士指了一下史怀瑜屁股上落针的位置,便笑道:“就这位置,把药水打进去就行了。”她说完,将药瓶里的药水抽进针管,又轻轻推了一下针筒,能出药水,便笑着退出去了。
虽然史怀瑜曾做出过不少奇葩之事,但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女护士的脑神经是什么构造,胆子居然能大到这种程度。
禹盼盼红着脸道:“史怀瑜,我记住下针的位置了,不会打错的。”
史怀瑜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相信你不会打错。”
两个人安静对视一会,禹盼盼别过头去,小声道:“那你脱裤子啊。”
史怀瑜嘴角抽搐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