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心,他不会的。”段英瞥了令嘉一眼,嘲道:“王妃娘娘护短偏私得狠了,真把大郎当成五六岁的孩子了?傅明炤十五岁上战场,至今已有十年,战事于他,早已是不需考虑的本能。”
“所谓的儿女情长比之死生之事,又算得了什么?”段英抿着唇,神色坚定道:“无论我如何,他都是会赢的。”
令嘉默默地看着她,问道:“这三年来,对大郎的心思,你就真的不曾动过心嘛?”
“有,”段英不假思索地应道,可不及令嘉再说,她又随之添了一句:“但是不够。”
“有什么不够?”令嘉咄咄逼人。
“于我这个人不够。”段英坦然而冷静回应她。
段英离去前,令嘉最后同她道:“你会后悔的。”
段英回她:“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会或不会,都好过现在一直后悔。”
被留下的令嘉对着殿中的大佛发了会呆,最后长叹一声。
虽说,同段英无功而返。但令嘉此行还是有些收获的,比如法相寺的特产,护身符。
这护身符的归处自然就是萧彻的香囊了。
令嘉把护身符缝进了那绣着福寿的香囊里,口中道:“娘都说黑猫有佑人遇难成祥之能,再添个护身符,想是功效更强吧。”
萧彻一本正经道:“黑猫的奇异之能,多在其精血,所有——”
令嘉一个眼风扫来。
“——善善应当把它喂得再丰满些。”萧彻话锋一转。
令嘉哪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横了他一眼。
待护身符缝好,令嘉替萧彻重新系上那香囊,一边系,一边说道:“我虽然师从神一,但惯来都是不信神佛的。若万事皆托于神佛,又置人的努力于何地?生而为人,却如此自轻,不过是无能罢了。现在,我才知晓,真遇着事,我也是那除了求神拜佛,什么也做不得的无能之人。”
令嘉说完,带着几分难解的愁绪,轻叹了一声。
“善善岂会是无能之人。”萧彻反按住令嘉的手,哄道:“若没有你,纵使身死沙场,于我又有何异。”
令嘉近日可听不得“身死”一类的敏感词,甩开他的手,怫然作色:“你咒诅自己做什么?嫌自己命太长?”
“善善,你太紧张了。”萧彻重新捉住她的手,安抚道:“我是主帅,哪里这么容易出事?”
令嘉垂眸,语气恨恨道:“谁说主帅就能高枕无忧,我家高祖父也是主帅呢,不一样因流箭而去。沙场刀枪没就没长眼,撞到你头上,哪里管什么高低贵贱。往前,你难道就不是主帅了嘛?去年初,不一样差点没命。”
说到这,她忍不住抚上了萧彻胸口。她对他的身体太过熟悉了,哪怕隔着衣裳,她依旧能凭着记忆,分毫不差地摸准心口那道箭疤。
这是一道早已痊愈的伤口,它的出现与愈合,同令嘉都是毫无关系的——若她没有嫁与萧彻。
可现在,令嘉摸着那道疤痕,却是眼睫轻颤,落了几滴泪下来。
她埋怨道:“若早知还有今日,当日哪怕逆了爹的意思,我也不要嫁你。”
何必将自己的心同另一颗心连到一处,痛他所痛,伤他所伤,叫自己牵肠挂肚呢?
萧彻却不喜欢听见这种话,他捏着令嘉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在她湿润的眼上落下轻吻。
“纵使你不愿,我也是一定要娶你的。”
他的声音轻而淡。
“我非长子,不承宗庙,亦非独子,不养父母。虽有尊位,人尽可为。唯独在你面前,我才知晓何为不可取代的。”萧彻微微笑了笑,凤目粲然。
“为着善善,我当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令嘉怔怔地望着他,忽地捉过他的手,在手背狠狠咬了下去。她这一口用足了力道,不过几息,嘴上就见了血。
萧彻愕然看着她。
她抬起头,唇边沾着血色,她把自己的手背递到萧彻面前,“你咬回来。”
萧彻神色微变,“善善,你……?”
“你快咬!”令嘉催促着他,原本娇柔的杏目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凶狠的意味,“我信不过人心、承诺这些,你若真想叫我安心信你,就同我歃血为誓。”
萧彻同她对视片刻,倏地笑了,“有何不可。”
他咬在令嘉的手背上,他对待令嘉自来都是温柔的,可这会不知是不是被令嘉躁动的情绪感染,齿尖的力道有些失控。
一贯娇气的令嘉竟是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去年的四月,赐婚的圣旨才下,张氏就带着令嘉去慈恩寺礼佛。
张氏在佛前,求的是令嘉往后婚姻和顺,一世无忧。
那时的令嘉怒意正盛,竟是在佛前祈求道:“唯愿郎君早逝,妾身方得常健,最宜不过天上星,参商永不见。”
彼时,她抬头便可见得佛祖唇边的一抹淡笑。
想来,如若那泥塑木雕当真有灵,应是在嘲笑她那时的大言不惭。
参商永不见?怎可能舍得不见啊!
令嘉原以为自己在法相寺一番伏小做低,应是足以叫慈悲为怀的佛祖莫同她一介凡人一般见识。
可惴惴不安的心告诉她,不是佛祖在为难她,而她在为难她自己。
于是,她便知道,能解她惶惶不安的药,在萧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