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有些不对劲,秋女史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门扉上,袖中匕首已露出半寸锋利的冷刃。
“本……本宫没事!”纪初桃仰躺在榻上,湿润的眼睛中灯影闪烁,倒映着祁炎凌厉的容颜。
她强作镇静,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秋女史是大姐的人,而大姐对祁炎有杀心,绝不能让秋女史看到现在这副情势!
她要保下祁炎,不仅因为他是自己未来的恩人和夫婿,更是为了朝局不因冤杀忠良而再起动荡!
“不许进来!都退远些,谁也不许来打扰本宫!”纪初桃竭力稳住声线,扭头朝门扉上映出的那条人影喝道。
大概是她少见的强势,秋女史颇为顾忌,将准备推门而入的手放下,依言退开了些。
宫灯影绰,绷紧的铁索窸窣作响。
祁炎冷冷望着身下明明颤抖却还在强装镇定的小公主,脑中回荡起方才狱中纪妧的话。
“人言可畏,如今情势,杀了祁爱卿的确是下下策。”纪妧立在牢门前,微笑着告诉他,“你很幸运,比起镇国军主帅,本宫给你找到了一个更好归宿。”
只是纪妧不知,他从小经受非人训练,身子强健异于常人,那迷-药只能困住他片刻。刚被送进纪初桃的寝殿中,他便醒了,一直佯做昏迷,就是为了此刻伺机反击。
身下的少女如此娇柔,纤细的腕子一手便能轻松握住,压在头顶制住。他的另一只手按在纪初桃肩上,手指离她幼白细嫩的脖颈只有两寸之遥,只要他稍稍用力……
“你很冷吗?”
干净的嗓音自身下传来,微颤,像是风雨中一瓣娇柔的花。
“你一直在发抖。”纪初桃继而道。
她不知道,少年身上不住颤抖的铁索并非因为寒冷,而是极度的疼痛。
祁炎腕上的镣铐内侧有尖锐的铁刺,只要他一使劲儿或是有伤害纪初桃的行为,镣铐便会栓得更紧,铁刺亦会深深刺入他皮肉中。
按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指节发白,腕骨处已是被刺得血肉模糊,流下一线蜿蜒的殷红,他英俊桀骜的眉骨上也不知在哪儿划了一道血口,配着那样阴冷的面色,格外可怖。
纪初桃看到了他眉骨上的伤口,顾不上害怕,“呀”了声,用另一只能动的手去触摸道:“你流血了,不要乱动。”
可祁炎偏头躲开了她的触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屈辱愤恨。
他似乎在笑,冷然逼问:“三殿下又在耍什么花招?”
“本宫没有……”
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糟糕,纪初桃甚至能看到祁炎因动作激烈而松散敞开的衣襟下,那颗心口的朱砂小痣。
她辩解无力,只好换了副商量的语气:“你先放开本宫好么?这样,本宫才能放了你。”
顿了顿,她又认真解释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祁炎简直想笑出声来。
榻上的金贵公主乌发松散,雪腮微红,衣襟下少女脆弱优美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不知道纪初桃是真的单纯,还是装出来的无害。
现在这局面,到底是该谁害怕谁?
手一松开,纪初桃立刻就爬了起来,往旁边挪了挪,轻轻揉了揉被按疼的肩。
她瞥见祁炎被镣铐倒刺刺伤的腕子,大概是被顺着铁索滴落的血珠吓到了,半晌方抿了抿唇,整理好神色,下定决心起身道:“来人!”
第15章 同寝 晚安,祁小将军……
“殿下,您说什么?”见纪初桃打开殿门出来,秋女史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讶异。
纪初桃披散长发立于寝门前,身形镀着一层灯火的暖光,面色少有的凝重:“本宫说,拿钥匙来,解开祁将军的镣铐。”
秋女史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寝殿中。
祁炎的身影打在薄纱座屏上,铁链都锁不住他的满身凌厉之气。
秋女史尚有顾忌,压低声音道:“此时放开恐有危险,还望殿下三思。”
祁炎与纪家的嫌隙已经够深的了,再也经不起这般折辱。纪初桃暗自攥紧了斗篷,向前一步问:“本宫问你,榻上那人是不是大皇姐送给本宫的?”
她素来好脾气,但帝姬到底是帝姬,贵气威仪早已刻入骨髓中。秋女史不敢怠慢,忙道:“是。”
“既是送给本宫,是不是任我处置?”
“是。”
“那好,我让你松开他。”纪初桃扬着下颌,肃然吩咐,“立刻,马上!”
秋女史想了想,终是从腰带上解下钥匙,躬身进了殿。
纪初桃仍不放心,让挽竹赶紧去请太医,这才快步回到榻边,监督秋女史将祁炎的镣铐打开。
伴随咔哒一声细响,腕上的镣铐应声而落,祁炎活动了一番尚在淌血的腕子,冷然起身。
霎时,纪初桃感觉眼前有一片阴影落下。如此近距离,方知他比自己印象中更为高大矫健,一个影子便能将她整个儿笼罩在其中。
越是误会深的时候,就越不能慌乱。纪初桃深吸一口气,板着脸对秋女史道:“你且退下,回去转告大姐,就说永宁谢过大姐成全!”
这次秋女史并未多说什么,看了眼祁炎,便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