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只剩下纪初桃和祁炎,配着两人单薄的穿着和朦胧的红纱软帐,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纪初桃想起祁炎的伤,硬着头皮转身,安抚道:“你别担心,本宫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比起腕上那些皮肉翻卷的伤痕,祁炎更在乎另一个问题的答案:“罪臣出现在这,可是殿下的安排?”
方才与秋女史的对话,他定是听见了,没什么好隐瞒的。纪初桃索性坦然承认:“是本宫向大皇姐讨要的你。”
“面首?”祁炎缓缓眯起了眼睛。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刺耳。纪初桃脸一热,忙摆了摆手道:“你别误会,本宫并非想要对你图谋不轨。只是那日在狱中,本宫说过会帮你的。”
“帮?”祁炎轻轻重复这个字。
他蛰伏造势,布局反击,琅琊王就要有所行动,官愤民怨亦将到达巅峰,只要他再在狱中受刑一日……只需一日,他的计划就要成了。
可偏偏在这等紧要关头,纪初桃一句戏言便将他从狱中提出,送到身边做了裙下侍臣。于是纪妧借坡下驴,计划被迫中止,功亏一篑。
从今往后,祁家还是那个左右受掣、夹缝求生的招安反贼。纪初桃到底是在帮祁家,还是在帮她大姐?
祁炎眼中映着烛光,晦明难辨。
殿内只听闻烛花噼啪燃烧的声音。
纪初桃知道祁炎还未完全相信自己。他年少成名,战功赫赫,受琅琊王牵连锒铛入狱,好不容易出来,却是被绑来自己榻上,哪个血气男儿能忍受?
大姐“驯狼”的那套她玩不来,她只知道,祁炎不该受如此待遇。
“本宫知道,这个法子是仓促了些,祁小将军栋梁之才,本不该受此屈辱,但你马上就要被定罪论处,本宫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委屈你暂居门下。”
纪初桃仰首望着他,竭力让自己的措辞真诚些,“但你放心,本宫定会想办法为你洗刷冤屈。”
祁炎并未流露出开心的神色。
他看了纪初桃许久,方问:“三殿下相信,罪臣是被冤枉的?”
“信。”纪初桃毫不迟疑,毕竟梦里都告诉她了呢。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他将来会在某一天英雄天降,救自己于危难之间……纪初桃现在情窦未开,对婚姻之事尚且模糊懵懂,但未来的救命之恩,却不能不报。
祁炎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笃定。
正思绪飞转,却忽觉肩头一暖,有什么温暖轻柔的东西轻轻盖在了自己身上。
低头一看,是纪初桃将自己的斗篷给了他。女孩儿的斗篷精致小巧,披在身上像是没有重量似的,只堪堪罩住他的腿弯,短了一大截。
祁炎皱眉,抬手要取下斗篷,却看到自己满手的血渍。
“你别动,穿得太少了会着凉。”纪初桃止住他,全然没留意自己解了斗篷,便只剩单薄的中衣长裙。
随着祁炎的视线下移,她反应过来,忙不迭取了木架上备好的外衣,绕至屏风后穿戴齐整。
只是平日里被宫婢伺候惯了,腰带怎么也系不好,她索性松松披着外袍,隔着屏风的薄纱好奇打量祁炎的身影。
她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必定还是戒备怀疑居多。长这么大头一次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叩门声及时响起,挽竹来报,说是太医请来了。
纪初桃如释重负,忙宣召:“快进来。”
老太医给祁炎处理伤口时,纪初桃不放心地守在案几旁,茜色的外袍松松披在肩头,长发垂腰如墨,镀着暖光的睫毛像是承载不住灯火似的一颤一颤,不用开口说话便是占尽风华。
还好,祁炎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上药养十天半个月便能好。
“殿下,”拂铃取了新的斗篷给纪初桃裹上,矮身问道,“夜已深了,您准备将祁将军安顿在何处?”
这倒提醒了纪初桃。
她本想让宫婢另外收拾出房间来给祁炎住下,可转念想起白天大姐说的那句“既是无用,索性都杀了”,不由打怵:
因为自己不肯收下那些面首,险些导致他们被杀,若是不肯“用”祁炎,他会不会也被杀掉?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在自己身边为妙。至少,要助他渡过这最危险的一晚。
下定决心,她直身吩咐宫婢:“祁将军今夜,就在本宫殿中睡罢。”
一语惊人。
祁炎整理绷带的手一顿,冷冽的视线仿佛穿过屏风扫来。
“咳咳!”老太医受不了这般冲击,干咳一声打破死寂,慌忙收拾药箱告退。
拂铃和挽竹并未多问,让人取了新的被褥进来,又准备好洗濯用的温水毛巾,便领着一干侍从悄然退下,掩上了殿门。
闹了这么久,纪初桃也困了,起身转过座屏,行至榻前,见到榻上并排摊开的两床被褥,顿时一慌。
这个拂铃!
纪初桃简直欲哭无泪:她是想帮祁炎准备个地铺,而非让他上榻一起睡啊!
祁炎一直在观察她。
视线落在榻上那床惹人遐思的被褥,他眸色一暗,脑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在狱中时,宋元白提议的那句玩笑。
“你若真想让祁家立于不败之地,何须和琅琊王合作,弄得腥风血雨?”宋元白酸溜溜,半真半假道,“眼下三公主对你情根深种,只要你肯放下身段取悦她,我看她什么事都能为你办到,岂不比打打杀杀的有意思?”
“滚。”他对宋元白的提议嗤之以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爬女人的裙裾上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