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刚站定,便听见有落叶被踩碎的窸窣声响,自她身后传来。
璀错回过身去。
宋修提了一盏灯,踏着落叶,一步步朝她走近,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许是因着灯下黑的缘故,璀错瞧不清他的面色。
两人这般僵持了许久,无人出声,唯有天上一轮明月,月辉凉凉洒在秋意渐浓的林子里,偶有鸟雀振翅而起,带动树叶哗哗作响。
璀错叹了一声,先开口:“这不是与你所料想的,一模一样么?将假的布防图给我,引出裴泽绍一行人来,再一网打尽。禁军统领打得好算盘。”
宋修沉沉开口:“那布防图,本不是给你设的局。你该知道的,换岗布防一类,我只会记在心里,不会随身带着的。”
璀错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不可能”。
他自嘲似的笑笑,“你总说我疑心重,可除了最初,我再不曾防范过你。”
“你可知道,倘若今日牢里的不是他,就该是我。”
“你赶出来,是为了去牢里见他?”他一步步朝她逼近,璀错瞧清了他握着灯的手,青筋根根分明,不知使了多大的劲。
可他声音里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近乎虚弱地问她,“如果牢里的是我,你还会费这番心力,来见我吗?”
第18章 若对他毫不在意,又为何……
璀错没接他的话,只是抬头瞧了瞧月亮。今夜月色极佳,月辉透过云层,形成一圈银白的月晕。
少年人紧紧盯着她,明月倒映进他眼底,如镜中花般不堪一折。他在等一个解释——哪怕是骗他的也好,哪怕是骗他,也好过一腔双手奉上的诚挚爱意被她亲手碾灭。
可她偏偏一言不发。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似的冲他浅浅笑了一下,“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懂。至于我的选择……你不是看见了么?”
月光明明照在他身上,他眼底的月光却悉数破碎。
“统领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是押入牢中候审,还是大人亲自清理门户?”
她这话一落,宋修便抬起手来,她本能地往后微微瑟缩了一下。宋修却只是按在她肩膀上,语气平淡地一字一顿道:“随我回去。”
璀错挣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臂,半拉半拽着走回密道里。留在密道尽头的蜡烛被他一脚踢翻了,他原本手里那盏灯也不知扔在了何处,密道漆黑一片。
璀错身子的视觉本就下降得厉害,如此一来更是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在一片望不见光的虚空里,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忍着怒气硬扯着她的人,踉跄着往前走。
原本并不长的甬道,却在她心里被无限拉长,好像走不到头似的。直到她被猛地往前一掼,书房通明的灯火灼痛了她双眼。
璀错被他往前一拉,顺着力道撞上书案,书案上未尽的棋局被碰倒,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她转过身去,背靠着书案,双手分开按在书案上,闭了闭眼慢慢适应室内的灯光。
池夏几乎是听到动静的那一霎便冲了进来,只是望见屋里对峙的两人,脚步一顿。
宋修只死死望着璀错,沉声道:“出去。”
他眼底猩红,池夏一眼便知将军这回是动了真怒。
可夫人上回风寒后,郎中前两日来时说夫人的身子底不知怎的竟像是已掏空了,受不了太大刺激。她本想禀给将军的,但夫人拦着不许,一时也便没来得及说。
池夏一咬牙,就地跪下来,“将军!夫人她……”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璀错呵斥了一声。
池夏一犹豫,抬头看见璀错冰冷的目光,终还是慢慢退了出去。
书房里便只剩他们两个。
宋修逼近她,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直视着自己。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今日一并说了罢。”
璀错按着书案的手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反问道:“你还想听什么?”
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最后却只问出一句轻飘飘的“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事要瞒着他,为什么从不肯对他说,为什么不愿信他,不愿再等上一等?
若对他毫不在意,又为何要予他蜜糖,让他食髓知味?
璀错半坐在书案上,垂着视线,看着滚落到远处的一枚棋子,“因为我后悔了。”
她还是微微笑着,慢慢同他道:“最初我就不该嫁给你。”
她将这些日子来怨气缠着她,日日夜夜倾吐在她脑海里的话说了出来,“如果没嫁给你,或是再早些,没遇上你,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可我那时候没得选。”
扣着她下颌的手一紧,他哑着嗓子开口:“够了!”
璀错充耳不闻,继续道:“我……”
未尽的话语被温热的双唇堵住。他近乎撕咬地亲吻她,没多久璀错便尝到了血腥味。
璀错一挣想推开他,却被他反剪双手别在身后。他一手制住她,另一手扣在她后颈,而她已靠坐在书案上,退无可退。
唇齿辗转厮磨,犹如攻城略地般,一个步步紧逼,一个便节节败退。
直到他在她唇角尝到咸涩的泪水,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将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