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退了半步,近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抬手想擦掉她满脸的泪痕。
璀错侧过头去躲开他手,自己抹了一把脸,而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手开始解自己的外衣,外衣很快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的中衣。
烛火映衬下,这身单薄中衣勾勒出小姑娘美好的曲线。
宋修眸光倏地一暗,浓重的欲色开始侵蚀他眼底。
因着方才喘不上气来,璀错气息还不稳,话音还带着颤,“你若是想要我,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你能答应,将裴泽绍全须全尾地放出来。”
话音刚落,她便主动迎上前一步,去解他衣裳。
宋修只深深看着她,不配合她的动作,却也不曾拒绝,任她费力地一点点褪下他外袍。
“你要亲自提审他,暗自放他出去还是有机会的。”
宋修看着她微微颤着的手,还是没能忍住,带了些他或许都不曾察觉出的卑微希冀,问她道:“你知不知道,他从我手上逃出去,我又会面对什么?”
璀错一声不吭,只咬着下唇,继续解他的衣裳。
宋修嗤笑一声,抓住她手,推着她往书案上靠过去。
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层叠蔓延开。
宋修喟叹一声,解下自己的中衣。
他身上有着无数纵横交错的旧伤,线条凌厉的腰身上覆着的一圈厚重纱布格外显眼。
血洇在纱布里,干涸成深褐色。单看血迹洇出的轮廓,这道新伤应当不轻。
璀错瞳孔一缩。
宋修顺着她视线看下去,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
他拉着她的手,狠狠摁上绑着纱布的伤口,因着用力太狠,伤口又裂开,渗出的血迹濡湿了璀错的手掌。
他笑着同她道:“这一刀,倘若再深半寸,你就再见不到我了。”
“若是那样,你会不会比现在高兴一些?”
他又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不会。因为若是那样,今日来拿你的,就该是皇上的人了。就凭裴泽绍那帮废物,你真以为,他们撼动得了这座大厦?”
璀错感受到了掌心温热的鲜血,惊惶地往后抽手。
他那般怕疼的一个人,当时她替他上药,动作重一些,或者药粉刺激性强一些,他都会下意识地躲她的手。
这样重的伤,该是很痛的。
许是失了太多血,今日他脚步都较平常要虚浮一些,她早该察觉到的。
宋修仍扣着她手,两人的指间全是他的血,他轻声道:“原来你多少也会在意我的死活啊。”
她心里清楚这节骨眼上恰是宋修命中转机,是以想也未想便反问道:“你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受这么重的伤?”
“晏云归,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能无往不胜?我能活到今日,不过是想得比旁人多些,运气比旁人好些罢了。”他松开她的手,捻了捻指尖粘腻血迹,“稍有不慎,你见到的,就只有我的项上人头了。”
“不会的。”璀错笃定抬头,“你会长命百岁。”
宋修瞥她一眼,眸中已不辨喜怒。他从地上拿起外袍,随意往身上一披,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他刚走池夏便跑进来。
璀错衣衫半褪,露出的肩颈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红痕,可她一手的血,就那么伸着,一动不敢动,像个失手打碎了最喜欢的物件儿,只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孩子。
池夏先给她拢上衣衫,而后去接了盆热水,替她擦干净手。她这时才像回了魂,自己将衣裳穿好,慢腾腾地往自己屋里走。
她实在是疲惫得很,回到屋里往榻上一倒,便睡了过去。
她将蜡烛放下,从底下掀开石板,翻身爬上去。明月下的林子,静谧的出奇。
她遇见了来兴师问罪的宋修,被他重扯回密道里,随着他走。
四下里突然沉寂下来。就连抓着她胳膊带着她走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璀错看向四周,雾蒙蒙的黑暗缠绕着她,她眼神逐渐失了焦。
狭窄逼仄的空间,窒息的寂静,和仿佛能溺死人的黑。
璀错失去了方向感,困守在原地,慢慢坐下去。四周于她都失去了实感。那一霎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本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无清仙君,只当自己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凡间女子,无力到连这么一间小小的密道,都能将她困死在这里。
在她神志崩溃前,忽觉有人覆上她手背,紧接着她整个人被圈进怀里。
她抬头,却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这个怀抱,她已熟到不能再熟。
他安抚似的轻拍着她,低声哄道:“我都知道了。等此间事了,你便能回去了。”
璀错哽咽着回抱住他,“宋修,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护国夫人死的时候,我就不难过么?那天我手上还戴着她送我的玉镯,却用那样一只手,亲手送她走入轮回,我真的毫不愧疚么?
“晏回死的时候,亲眼见到了他留下的一封封书信,见到他至死都没能亲手赠我的生辰礼,我真的能置身事外毫不动容么?
“还有你。我这样一步步逼你,又眼睁睁看着你这般对我,我真的不难受么?在晏云归的身体里待久了,我在璀错和晏云归的身份里挣扎,好像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我成仙这么久这么久,从来就没这么苦过。”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他便耐着性子哄着,含笑对她道:“我又不怪你,别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