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的胳膊包裹住桃夭的胳膊,缓慢地将她从沼泽中拉了出来,但他拉不动两个人,僵持中,连他也开始往下滑。
桃夭死死地抓着昏迷的阿吉,楚离低声道:“放手,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死。”
桃夭只是摇头。
楚离咬牙,开始掰桃夭的手指。
“不……”桃夭慌了,更加用力地抓住阿吉,“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我听话!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楚离求求你,救救阿吉!”
楚离面孔绷得紧紧的,把她因用力过度而僵硬无比的手指一根根从阿吉身上剥离,一丁点犹豫都没有。
桃夭的手虚空抓着,拼命向前却离阿吉越来越远。
她眼睁睁看着沼泽没过阿吉的口鼻,没过阿吉的头顶,最终没过阿吉向上举着的手,几个浑浊的气泡过后,再也看不到阿吉的痕迹了。
白天的时候,她们还说说笑笑,憧憬着未来,只要两间不大的屋子,一盏温暖的烛火,阿吉就着烛光缝补衣服,她看书写字,小狼窝在她旁边打盹儿。
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泪水混着血水一滴滴滚落,落在楚离的手上。
她浑身都在抖,哭得很厉害,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楚离坐在地上,将她整个搂在怀里,抱了很久很久,时间长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桃夭终于止住了哭,她手上脸上早被树枝划出一道道口子,到处都是鲜血淋漓,身上的衣服也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的小衣。
楚离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立起身道:“此处不宜久留,过来,跟在朕身边。”
桃夭还是愣愣地瘫坐在原地,好像没有看见他伸过来的手。
楚离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轻声喝道:“傻了不成?”
桃夭猛地挥开他的手,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冲晦暗诡异的暗夜疯子一样大喊:“出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阿吉?你给我滚出来!”
楚离立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等她发泄完了,方问道:“你刚才遇到谁了?”
桃夭没有瞒他,一五一十讲了个明白。
她说一句,楚离脸色就黑一分,待她说完,他的脸色也和夜色一样黑了。
楚离悻悻道:“怪不得南濮突然偷袭,原来是为了引开朕的注意——想必夏勒逃出营盘时,那个影子就开始盘算如何掠走你。”
这下自己彻底和南濮妖人撇不清关系了。桃夭心底暗叹一声,也懒得和他解释,转身准备离开了,不妨身子一轻,却是被他拦腰抱起来。
“放下我。”
“朕一击退敌军就马不停蹄地追你,着实累得很,你安生点!”
楚离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躲避枝头垂下来的尸体,“外头看起来这片密林没什么不同,进来方知厉害,朕的侍卫也不知道能活下几个。”
“你追我干什么?”桃夭哑着嗓音问。
楚离瞥她一眼,“明知故问,玩逃跑的把戏很过瘾吧。”
桃夭用力挣了一下,可换来的是他更紧的禁锢,“你还想逃?”
“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了。”桃夭说着说着又想哭,“商枝死了,阿吉死了,都怨我,如果我不来大夏,她们根本不会死。”
楚离只当她是悲伤过度,随口道:“后悔嫁给朕了?”
桃夭略停了会儿,低声答道:“对。”
楚离脚步一顿,认真打量了怀中人两眼,“真的想离开朕?”
“没错,放我走。”桃夭挣扎着要下地。
楚离的手越收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但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平静,仍旧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冷峻。
“胡闹!”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桃夭一怔,越发看不懂他:“你根本不爱我,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我现在不想被你利用了,你就当我死了吧。”
楚离冷笑道:“两国联姻岂是儿戏?朕没有废掉你,你就必须在皇后的位子上给朕坐着!”
“我不稀罕!”
桃夭挣扎得更剧烈,楚离不当心手一松,她直接从怀中跳了下去,提脚就跑。
“你给我回来!”楚离猛地一扑牢牢抱住了她,咯一声轻响,他的左脚也陷进腐败树叶下的坑洼,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一阵天旋地转,扑通扑通接连两声,二人双双滚进了河里。
桃夭的身体已疲乏到极点,根本经不起河水的冲击,瞬间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终于能看见树林上的穹顶了。
巴掌大的一小块天空中,星星在闪烁,没有迷雾,也没有死尸,空气中没有腐败的腥臭味,夜风熏熏然,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桃夭慢慢撑起上身,看到篝火旁的楚离,因问道:“我们出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火光照射的原因,楚离的脸红得不正常。
桃夭细细听了一阵,还是听不见虫鸣的声音,双手微微合拢,红莲火倒是一召就到,可仍是恹恹的没有生气。
“我们还在丛林里。”她失望地说,“我的法术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太奇怪了。”
楚离挣开缠得心烦意乱的衣领口,往她这边的空地坐过来,手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