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之前几日已冷清下来的顺风楼里又突然热闹起来,不少还留在威海的商人便陆续赶了过来,直接上了二楼赴宴,这让本来有些提不起精神的酒楼掌柜和伙计也迅速忙碌起来,把人一一让进,热情招呼的同时,又把香茶美酒和干果等物如流水般地送了进去,伺候得好不周到。
自出海的船队连续被海盗袭击的消息传回之后,不但港口码头那里彻底被冷落下来,镇集里的其他商铺生意也是一落千丈。那些商人中有半数以上都跑去了济南等地找官府为自家做主,剩下的,也不敢再如前段日子一样整天想着怎么准备货物,寻思着合作雇船出海。
不过他们还是存了侥幸的心理,并没有就此放弃出海之事。毕竟他们已清楚地了解到海外贸易能带来多大的利润,只要官府能把那些海盗给平了,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怀着这样的目的,许多商人还是留在了威海观望,期盼着什么时候就能收到好消息。
而今日一早,当他们接到来自段开宏的请柬,让他们来顺风楼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时,这些商人当然不会推辞了,早早就赶了过来。离着请柬上定下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呢,众商人便已悉数到场,只在酒楼二曾等候段参政驾临。
直到过了掌灯时分,天彻底黑下来后,段开宏才在几名军卒的陪同下赶到地方。见了众人后,自然是好一番的见礼客套,然后段大人就把手一挥,让酒楼上酒上菜,众人吃喝了起来。
酒席之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互相说着好话,看上去热烈融洽,不一会儿工夫,就有多人已喝得满脸通红。但其实,多数商人心里都存着疑问,有些猜不透段开宏今日为何突然会把大家都叫到了酒楼里来,一定不只是为了互相联络感情这么简单。
不过作为地位不高的商人,他们可没有胆量直接就问段参政的用意,只有借着几分酒意,旁敲侧击一番。好在这个闷葫芦在酒至半酣之后,由段开宏解开了。
只见他斜着眼睛扫过众人,这才说道:“各位,最近我威海出的事情对大家来说都难以接受吧?想不到好好的一条致富立功的道路,就被区区一些贼寇给打断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谁说不是呢?小人本来都已经从江南进到了上千匹绸缎,打算着这次就让船带到海外出售,怎么也能赚上些银子。可现在……船出不得海,这些绸缎只能压在库房里,要是再出不了手,可就亏大了。”
“小人也是一样哪……不提早前准备的货物积压下来,光是前几个月让人运出去的货物被抢了去,就损失不小。而且,那些跟船的伙计一去不回,我还得赔他家的银子……”
一语间,就激起了一干人的抱怨,众人趁着酒意,纷纷跟段开宏诉起苦来,似乎谁都在这事上吃足了苦头,损失不小。段开宏一边点头应着,一边拿眼小心地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想从他们的言行举动里看出些别的东西来。
就陆缜和他自己判断,那个藏在威海,把商船出海路线透露出去的内奸要么是官衙里的某个接触过相关文书之人,要么就索性是其中某个商人。前者,段开宏已经让手下可信之人去细查了,至于后者,他只有用个计策来加以试探了。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眼前这些个商人看上去都是一脸懊恼的模样,各自都在诉说着自己的艰难,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模样。在段开宏看来,要么这些人里确实没有那个内奸眼线,要么这家伙极善伪装,时刻都在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再加把劲吧。想到这儿,他又开口道:“各位的处境本官自然是知晓的。但比起你们的损失来,本官却更加的难堪哪。你们是不知道哪,就这两日,济南那边就来了几道公文申斥于我,说我办事不力,才导致的如今局面。要是出海之事再没什么起色的话,不但要将本官召回去,而且巡抚大人还要向朝廷参本官玩忽职守的罪名呢。”
“啊……这却如何是好?”不少人都假装关心地望向了段开宏。
“本官也难哪,谁能想到海上竟会出了这等事情。所以,还望各位能帮本官度过眼前这一场难处了。”说这话时,段开宏又郑重其事地冲周围商人抱拳为礼。
见一名四品官员跟自己行起了礼来,众人商人顿时一惊,忙不迭地起身退避,随后又纷纷回礼,口称不敢。而后,又试探着问道:“不知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