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沈方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作度日如年了。
虽然自事发时的巳时到午后的未时只不过两个时辰,但身在家中,不断听着外头叫嚷和狠话的他还是感到时间过得太慢,怎么县衙的救兵还不来呢?
在此期间,甚至有村民攀上了围墙,险些就从墙头跳进来,幸亏几名家奴的反应够快,一顿乱棍过去,总算是将之逼下墙去。而又受了一惊的沈老爷却是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这次之后,一定要把自家的院墙加高,再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在这么煎熬地等待了足有两个多时辰后,外头才响起了一片叱喝声,随后那吵闹喊叫便为之一肃,撞门声也被还算有礼的敲门声所替代:“沈老爷快请开门,我们乃是县衙之人。”
不过受了惊吓的沈家众人可不敢掉以轻心,还是有人先透过门缝仔细观瞧,直到确认站在门外的的确是身着皂衣的衙门公人,周围也没了鼓噪的村民,他们才在沈方的同意下打开了大门。
只是当打开门,看到外头的情形时,沈家一干人等的心还是为之一沉。因为就在不远处,那些村民依旧围在那儿,有不少人还满脸不忿地往里看着,似乎随时有冲过来动手的意思。
而更叫沈方感到心惊的,是那个为首之人的身份。此人赫然就是前两日在自己跟前吃了闷亏,悻悻而去的户房典吏张宪!而后者此时也正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向自己,直看得沈老爷心里一阵发毛。
即便心中不安,但该有的态度总得摆出来,在稳了稳心神后,沈方才迎了上去,先拱手称谢:“多谢张典吏及时带人相救,不然我沈家可就危险了。”
“沈老爷言重了,您可是我县里数得着的大人物,出了事我等小吏可担待不起,自然得尽快赶来援助了。”张宪略抱了下拳,只是这口中说得好听,语气却颇为生硬。
“还请张典吏进来说话,先喝杯茶,也好让在下聊表谢意。”沈方却只作不懂,反而很是客气地如此说道。照官场里的潜规则,今日这喝茶当然不光只是喝茶这么简单了,人家帮自己解了围,沈家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一回本该贪钱的张宪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站在门外淡淡地道:“这就不必了。”
“这不好吧?若是传了出去,会叫人觉着寒家不识礼数的。”沈方忙赔笑地坚持道。他当然不光是因为口中所说,实在是因为那些村民尚在,他必须借衙门中人的威风以求吓退他们哪。
但张宪之后的一句话却让他不敢坚持了:“小人若是进了门,恐怕后面那些个村民又要闹将起来,可就不好收拾了。”
“啊……”沈方再度为之变色:“张典吏,这事还未了结么?”
这不废话么?人家都没有散去,当然表明事情尚未解决了。张宪心里暗道了一句,口中却说:“没法子呀,这些村民也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即便我们县衙的人,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这……”沈方这时已明白过来,显然对方此来并非真心救自家,而是另有打算哪!
张宪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随后又道:“刚才制止这些村民时,我已问过他们了,他们是因为被县衙征税逼得紧了,才不得不闹这一场的。而他们所以针对沈老爷你家,还不就是因为他们的粮食都在你手里捏着。沈老爷,此事能不能解决可不在我等,而在于你呀。”
“你……你这是……”一句趁火打劫差点就从沈方口中直接喷出。只是随后想到自家处境,还得靠县衙中人保护,这番话才没有真个说出来,只是他的脸色已变得极其难看。
“沈老爷也别怪小人说话直接,我们实在也是迫于无奈哪。县令大人为此事可是下了严令的,三日一追,五日一比,就是小人身上,现在都还有棒创呢。要是沈老爷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们兄弟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张宪说着,若有所指地又看了看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