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岸阳市医院做了一场关于心梗的急救。
穆国丞因为急性心梗,休克缺血,损坏到了大脑。急救已经尽力了,到最后,医生无奈地向祁宴宣告,人没能完全抢救下来。
命虽然保住了,人却成植物人。
究竟是真的神经中枢收到了损伤,还是这人潜意识里逃避着现实,不愿醒来,无人得知真正的原因。
毕竟,有些事已成定局。
清醒只会成为一种更痛苦的煎熬罢。
祁宴坐在病床边,床上是那个已经没有了意识的男人。她看着他与穆雪衣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一言不发。
葛薇浓在走廊上打完电话,走进来,坐在了祁宴的身边。
已经和小穆总汇报了,葛薇浓拍拍祁宴的肩头,她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是啊,祁宴点头,长命百岁,不如死。还有什么比这更解气的呢?
葛薇浓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件事能这么顺利,有你不小的功劳。你这么尽职尽责,小穆总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祁宴却自嘲地笑了。
葛薇浓疑惑:笑什么啊?
祁宴轻缓地叹了口气,喃喃:其实,倒也没有那么尽职尽责。
葛薇浓:嗯?
祁宴:也有某个瞬间,出过一些阴暗的想法。比如说,不去劝穆国丞变更法人,阻断她的计划,让她一直卡壳在这里,这样的话我就能以小妈这个身份永远陪在她身边。
葛薇浓看着白炽灯下的苍白的祁宴,语塞。
祁宴无力地笑了笑,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有些事,没可能就是没可能。你说得对,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抿起唇,看向窗外,声音变轻,我也不想做出问心有愧的事。
葛薇浓紧闭着嘴,双手握成拳。
本来以为会很不甘心的,祁宴含着泪笑了,可是刚刚看见周枕月抱着她的样子,好像突然也没什么不甘心。一个人到底有多爱另一个人,从抱她的姿势就能看出来。她很爱雪衣,雪衣能遇到这么爱她的人,我挺高兴的。
祁宴顿了顿,喃喃:雪衣是个很好的人,她值得更好的爱人。
葛薇浓哽咽了:阿宴
祁宴伛偻着背,才弯起的唇角又缓缓放平,不再开口了。
她盯着地面,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凝滞在下巴尖上,缓缓地,一滴一滴,摇晃着坠下。
葛薇浓就这么陪她坐了一整晚。
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只是陪着她。
一夜过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空荡的走廊远方传来阵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靠近后,葛薇浓才看清是穆雪衣。
她马上站起来,小穆总,这才五点,你昨晚
穆雪衣显然是没有睡过,眼底残着倦色,应该是陪周枕月了一段时间,这才来医院处理这边的后事。
葛薇浓看了眼身边的祁宴,很有眼色地说:我先回避一下。
穆雪衣却阻止了她:不用,我是来找你的。
葛薇浓:找我?
穆雪衣:嗯,你跟我来。
祁宴看着她们缓缓走远,双手交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走到没有人的僻静楼梯角,穆雪衣才停下来。
她倚着楼梯扶手,对葛薇浓说:今天估计需要召开一个董事会,说明现在的局面,着手准备转让股份和公司收购吞并之间的事。
葛薇浓:你真想好了?那些高管能愿意你把公司给周总吗?
穆雪衣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他们可以不听我的差遣,难道还能阻止我卖公司吗?反正这公司我也管不了,不如拆了算了。
穆雪衣轻轻地由鼻息间叹了口气,阿月现在已经去忙这些手续了。以后,你也不用再叫我什么小穆总,或者二小姐之类的,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啊,葛薇浓哂笑,你都不干了,那我不是失业了?
穆雪衣:我会让人事处把你的档案移交到周氏,以后你跟着阿月做事就行。
葛薇浓:那你呢?
我啊穆雪衣抬了抬脖子,闭着眼呼出一口气,我做周家的夫人呗。
葛薇浓见穆雪衣轻巧地说出这句话,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这么长久的苦日子,她总算熬到了头。
对了,穆雪衣抿住唇,有点犹豫,关于祁宴
葛薇浓:要不我把她叫过来,你们单独聊聊?
别。穆雪衣马上拒绝。
葛薇浓偏着头看她,你其实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吧?
穆雪衣的眼里有几分无奈,知道啊,一个人那么喜欢我,我怎么会感觉不到。
葛薇浓:那你
没有办法回应的感情,我为什么要去捅破?我也不能和她再深入地说什么,和她多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对阿月的不公平。所以我只能通过你,向她转达一下歉意和愧疚,我
我给不了她除了金钱报答之外的任何东西。
穆雪衣握紧手中的手杖,看向远处祁宴的方向。
你帮我告诉她,谢谢她这段日子的配合。也告诉她,让她再仔细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人有的时候未必能分得清感动与感激的差别。她对我,不一定是真正的喜欢。
好,葛薇浓认真地应下,我会把你说的一字不差地告诉她。
穆雪衣:嗯。
葛薇浓想到了刚刚祁宴和自己说过的话,心念一动。
她好奇地向穆雪衣问出最后一个关于祁宴的问题:
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担心过,阿宴她会因为一念之差背叛你吗?
因为一念之差产的阴暗想法谁都会有,穆雪衣慢慢地说,只是有些人可以看清那条能让自己无悔无愧的路,有些人却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