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瓶子与帕子一起收进袖中,李公公不由得感叹摇头:“人老了,便喜欢啰嗦个不停,得了,杂家该回去复命了”。
李公公前脚回宫复命,姜华云后脚就命人收拾了一地残碎。
这些年来,虽然承袭爵位后父亲逐渐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移交给他,不再过问,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任性妄为。
李公公说的没错,凡事须得慎言,这么些年,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耳目盯着,万事皆得小心谨慎才是。
哪怕是因着阿含,他也得收敛许多。
阿含确是他的软肋,那是因着他自小便对这个纯良的胞弟心有好感,这么多年来只增不减,但是那个年轻帝王这么些年对阿含的态度,却是让他有些头疼。
自己的亲兄弟不亲近,亲近一个候府小公子,究竟阿含是谁的胞弟?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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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曦。
明黄锦缎下的少年睁开眼睛,起身后却是满目迷茫之色,待看清床边站着的人时,瞬间睁大了双眼:明黄锦袍,蟒龙加身,淡漠如斯。
姜含皱了皱眉,昨日他是偷了陛下的酒喝来着,之后发生什么事?
顾流笙被姜含酒醒之后的反应气得想笑,不记得了,不记得好啊,免得他与他再提这事时,会忍不住不顾幼时情分掐死他。
“酒醒了便起来梳洗,我南国年少有为的丞相蓬头垢面的成何体统。”
顾流笙见人不慌不忙地爬下床,装模作样地朝他拜了拜,哼了一声。
想起昨夜这人发酒疯的样子,眯了眯眼。
果然他那兄长姜华云不让姜含喝那劳什子酒是有原由的。
顾流笙抚了抚袖摆:“爱卿昨日因醉酒没能回府,李公公回禀,说是侯爷因此发了脾气。”
姜含心里一突:“我二哥他生气了?”
“朕瞧着李公公可是带着伤回来的。”顾流笙眼里闪过一道暗茫,李公公昨日回禀瞒了些什么他一清二楚,姜华云因着姜含跟他都动过手,大逆不道的话说的也不在少数,若是忌讳,姜华云的尸骨怕是都要被鞭上几个来回了。
他之所以不动他,倒不是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而是清楚姜华云这一切的大逆不道都是出于对姜含过度的保护。
毕竟自古以来因为大逆不道败落的世家大族不在少数,若是姜华云真有异心,什么情分,什么定国公府,都是无用的庇护。
“李公公他伤得严重吗?”姜含皱眉,二哥不准他喝酒,所以偷喝了酒之后他不太敢回定国公府,陛下没有将他送回定国公府,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些。
二哥生气时极可怕,只是他没想到二哥这次,会连带着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李公公都迁怒了。
“他没什么大碍,倒是你,想好一会如何应对侯爷了吗?”顾流笙抬手示意门外侯着的侍女进来为姜含束发更衣,瞧着那人直直地望着自己的模样有些无奈。
“这算是定国公府的家事,你知晓,朕不便插手。”姜华云就算是气极也不会真的对姜含怎样,最多不过训斥两句而已。
于是乎姜含跟着顾流笙去上早朝的路上碎碎念了一路,从头听到尾的顾流笙扯了扯嘴角,却还是什么都没再言语。
姜含放大了姜华云的可怕,而他,似乎小看了姜华云对姜含的影响。
至于他自己而言,若不是十几年前那人的决定,姜含,是应该跟姜华云半分关系都不会有的吧……
顾流笙视线落在两旁提灯照路的一个宫女身上,云鬓罗裙,粉面青黛,端是纤纤素手,丽质上成。
似乎是察觉到年轻帝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宫女抬头看了一眼,真正对上帝王略带审视的目光时却面露惊恐,而后迅速地低下头,连步伐都变得僵硬不自然起来。
太可怕了。
顾流笙收回目光,眸色深暗,却是再没兴趣看那宫女一眼。伸手拉了一把身后碎碎念的人,加快了脚步。
“今日北国使臣将至,侯爷应该会暂且放你一马。”
少年将即将吐出口的抱怨生生咽进了肚子里,眉眼均染上喜色,忽而快走两步跟上身前的年轻帝王。
“多谢陛下。”
“嗯。”
南国帝王顾流笙,清绝丞相姜府含。
朝朝暮暮久成影,絮絮念念不言思。
白玉龙阶随情醉,明黄锦缎龙护眠。
帝王长幸殊荣在,少年得志艳月天。
从始至终,帝王无悲,从始至终,少年得志。
帝王是合格的帝王,丞相是合格的丞相。
无论真假,至少数百年后的天下人仍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