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谢宴望着面前的轿子,想起昨日顾明容的叮嘱,上轿前吩咐常卫,直接去王府。
太傅府的府邸前几日已经布置妥当,只不过使唤的人大半是从王府这边调过去,要么是按照王府的标准招的,还有不少事要安排。
所幸不论去那边还是去王府,对谢宴来说都差不多。
轿子停在王府门口,谢宴敛了敛心神,抬脚往里走。
为了保护顾桓彻,顾明容把向郯调进宫里,长乐宫外驻守的禁军也换成王府的人,在宫里往后只听顾明容和向郯调遣。
今天王府门口换了一批新的人,谢宴一眼扫过去,没见到熟脸。
绕过前庭,谢宴还没走进春归园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脚下步子顿住,生出一股想要扭头就走的冲动。
“太傅大人,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身后传来清脆女声,谢宴脸上表情瞬间凝住,跟着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往这边走,叹了叹认命往里走。
旁边端着茶的女使不明就里,只觉奇怪,刚才那一瞬间,她怎么觉得周身刮过一阵冷风。
才穿过洞门,顾明容迎面走来,谢宴望着顾明容脸上的笑跟着笑起来,朝着他走过去,“难得王爷还知道迎客。”
“哪里有客?”顾明容故作不知问了一句,凑到谢宴耳边低声道:“仲安在笑什么?”
“心情好。”谢宴扬眉,瞥见花架下坐着的人,果然是他。
顾明容闻言伸手拉着谢宴往花架那边走,“小皇侄病好了活蹦乱跳的,你是不是该关心关心我了?”
用力捏了一下顾明容的手心,谢宴愣他一眼抽出手,“王爷身强体壮,看上去不像是病人。”
“从你嘴里我就讨不到半点好话。”顾明容撇下嘴角,松了手自顾自坐在石凳上,听到旁边躺着的人发出小声,抓起一把瓜子砸过去。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看不见打扰了别人的好事吗?
懒得搭理顾明容的幼稚行为,谢宴看向躺椅上的人,见对方胡乱扒拉开脸上的瓜子看了过来。
谢宴笑着点头,“久违了。”
余晔抓起手里一把瓜子往顾明容身上一扔,坐正身子。
拨开垂散下来的几缕头发,余晔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下颚处不明显的一道疤在耳下消失。
朝谢宴抬了抬下巴当作打招呼,余晔看了看道:“比起上回见你,气色好了不少。”
“前阵子太忙,休息不好。”谢宴摇头,捧着杯子啜了口,“倒是你,一阵子不见,还是这么潇洒。”
“江湖事江湖了,恩怨情仇一杯了。”余晔扬眉,喝了一口茶。
谢宴怔了怔,笑意重新爬上嘴角,顺着余晔的话闲聊起来。
那日行刑时,顾明容说有位朋友要来,他就有预感是余晔。顾明容在燕都那些朋友用不着这么介绍,只有余晔,顾明容会特地提起。
余晔年长他们两三岁,过的居无定所,浪迹天涯的漂泊日子。不过自从和顾明容在边关结交后,倒是每年都会来燕都待一段时间。
“那位神医,我之前从一个朋友那里打听到一点,但帮不上多大忙。”
“怎么说?”
“前阵子在风城出现过,不过是个游医,没人知道他下一个地方去哪。”
顾明容忍不住看了眼谢宴,发现谢宴正盯着掉下来的一片叶子看得出神,眼里闪过晦明难辨的情绪。
看着顾明容表情,余晔很轻的叹了声。
“胡太医和陈先生很好,总会好的。”谢宴扭头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两人,失笑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
顾明容没接话,只盯着谢宴,随后别开脸。
要不是碍着余晔在,顾明容只想把谢宴拉到怀里抱着,哄哄这个什么事都往心里压的人。
旧友见面,气氛这么沉闷不太合适,谢宴拿起叶子在手里把玩,“余大哥,你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
余晔也是爽快人,不纠结刚才的事,点点头,“听说了,恭喜。”
“谢谢。”
三人说话间,顾明容身边新调来的护卫叶飞石走进来,一身蓝衣,青年身形精壮。
叶飞石走到顾明容旁边,向三人点头后看向顾明容。
“王爷,之前查的事,有眉目了。”
闻言顾明容点头,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谢宴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听到顾明容脚步声渐远,谢宴看向余晔,脸上柔和的神情敛去后,原本冷冽的气质更甚,“余大哥,你有话要和我说?”
“不愧是能撑起半壁朝堂的人,一眼看出来了。”
并不诧异谢宴看出来,原本他也没打算瞒着。说起这个,余晔倒是一直觉得顾明容不如谢宴。
顾明容自幼聪明,能文能武,性子虽放荡不羁,却也办事稳重,断不会让自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这些年多是在外带兵,但朝堂之事也信手拈来,对着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不落下风,独独有一样不如谢宴。
在洞悉人心一事上,顾明容及不上谢宴。
“我是个粗人,不喜舞文弄墨,也不懂那些朝廷纷争,从和顾明容认识起,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在乎谁过。”
闻言谢宴垂眸不语,手中拿着的那片木棉叶,指腹轻轻磨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仲安,有的事你不说他再聪明也猜不透的。”余晔抬头望着天,“上回我问他,他倒好,说我是个浪子不懂,真是见鬼,你们俩究竟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