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又是两个时辰,下人端来的菜,梅馥一眼就看出是自己昔日爱吃的,却赌气一点未动。
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夏雪篱这厮就是故意要甩脸子给自己瞧,要不是想着杜鹃她们一家对她有恩,她早就掉头走人了。
生生到了掌灯时分,夏雪篱沐浴完毕,这才披着半干的长发,摇着大雪压梅的折扇徐徐来见梅馥。
“久等。”
那张脸噙着温暖笑意,无害又无辜,却让梅馥狠得牙痒痒,但有求于他,她还是没有翻脸的底气,只得压着火气。
“国舅爷,其实我此次来是……”
夏雪篱在椅子上坐定,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腻了层霜的食物,皱眉打断。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梅馥只得耐着性子道。
“有劳国舅盛情款待,只是梅馥现有急事相求,此事一刻未了,我寝食难安。”
夏雪篱缓缓摇着扇子,眼眸深不可测。
“你想求我救杜鹃之父?”
梅馥震惊。
“你怎么知道?”
夏雪篱的笑意冷了几分,盯了她片刻道。
“难道你来找我,还会为了别的?”
梅馥沉默了。
她立即后悔问出此话,蠢材,他是什么人,整个京城四处都是他的暗人眼线,每日发生的事,小到某官员家里纳了个妾,大到皇上又和淮王顾少元密谋了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看来他故意让自己等了一整天,便是知道自己有求于他了。
梅馥嘟嚷道。
“杜鹃一家曾在落难时收留我们,受惠的又不止我一人而已……”
隐约感到夏雪篱表情不善,她不敢继续触怒他,赶紧改口。
“他们虽私贩茶叶,却也不过是迫于生计艰难而已,又只是少量,能有多大罪责?国舅之前既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不能再顺手救他出来,何况当日/你与杜鹃……感情不是很好吗?难道忍心让杜大叔受着牢狱之却苦视而不见?”
夏雪篱啊了一声,合起折扇。
“我和杜鹃感情很好,我怎么不知?”
梅馥刷地红了脸,真想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她也不知道她说那句话的意义何在?
一时羞赧,占着夏雪篱一直好脾气相陪,她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你救是不救?”
“要救……也可以。”
梅馥欣喜。
“真的?”
“不过有条件。”
她就知道!夏雪篱是什么人,助人为乐不留名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他的爱好?索求回报是必然的了,梅馥泄气。
“什么条件?”
夏雪篱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拂去她衣襟前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花瓣,挑起眼睛看她。
他修长的食指轻轻在她襟前抹过,虽然隔着层衣料,却也让梅馥浑身过电般轻轻战栗了一下,她不禁后退一步,夏雪篱那醉人的眼眸中,似闪过一丝暧/昧迷色,拒绝的话才要脱口而出,他却一旋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笑意如水。
“我欲作一幅开轩纳凉图,可惜缺个画中人,你若愿一动不动地躺上几个时辰,我就考虑去为杜鹃之父说情。”
“就这么简单?”
梅馥说不出地惊诧,见夏雪篱纯洁点头,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有有些微微失落,只得闷闷答应。
“好。”
清芷居,帘外芭蕉数窠,荫满中庭,纱窗之下,便是一方清漆竹塌,塌边小几上,胭脂盒盖半开,碧玉簪子斜倚盒身,簪头挑了些许薄红,故意扮成女子刚起床梳妆,用玉簪挑了胭脂欲抹的状态,而周围散乱地放着些珠串,几点红豆和骰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梅馥不觉面上发烫,不得不说,夏雪篱这么傲雪欺霜的一个人,在这些男女情事上,竟然还是颇有风情的……
“还不躺下。”
梅馥浑身过电般一颤,这个场景和话语实在有点熟悉,只不过那时她是抗拒且屈辱的,如今事过境迁,她没有了当初的抵触,却是说不出的羞赧紧张。
她拢了拢身上禅翼般的红裳,感觉极不自在,想起市面上那些民间画师以自己为原型所作的春画,咬牙警觉地朝夏雪篱望去。
夏雪篱此时正持笔立在画几之后,玉兔豪蘸饱浓墨,然后随意地铺陈开雪浪纸,似感受到她的目光,这才抬头瞥了她一眼。
那双眸子,清清冷冷,一派清明。
梅馥见他目中不带一丝欲念,这才别扭地在那方竹塌上慢慢躺了下去,里头穿的中衣也十分轻薄,两条修长玉腿若隐若现,梅馥于是屈了双腿,紧抱成球状……
夏雪篱皱起眉头,嘴角翘起极浅淡的笑。
“我要画的是美人纳凉,不是小狗取暖……”
你才是狗!梅馥嘴角一抽,稍微舒展了些身体,却依旧僵硬,夏雪篱摇头一叹,放下笔走上前来,抬手就要触到她的身体。
“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