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激动,说得气喘,冷不丁身体摇晃了一下,竟一个不稳瘫在地上,抬头就是吐了一口血。
顾少元一惊,顾不上地上的梅馥牌位,赶紧起身去扶他爹,却在靠近顾清年的手臂时,被他狠狠推开。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顾家也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你若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已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顾少元心中不忍,就在这时,府内已是一阵喧哗,顾少元心下一凛,冲出门外。
“怎么回事?”
“少,少爷,您……您的书房走水了……”
转瞬之间,饶是家中仆役拼命灭火,顾少元的书房也是被烧得干干净净,连同梅馥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也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顾少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次欲冲进火场,都被顾夫人哭喊着拦住。
“少元,你这是不要命了吗,那些东西,兴许等火后还能翻捡出一二,你不准过去!”
顾少元无力,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化为乌有,突然,他转过眼眸,冷声吼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夫人哪里看过儿子如此冷冽的一面,立时呆住。印象中的儿子都是谦卑有礼,尊老敬亲,现在被这样呵斥,完全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
“少元,你娶的梅馥已,已经死了……已经葬在了顾家祖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我们是不会认的!”
顾少元懒得和他母亲继续废话,一把拦住顾夫人的婢女。
“方才可有人来找母亲?”
婢女目光闪烁,最终在顾少元怒目逼迫下才支支吾吾道:
“禀,禀少爷,二、二夫人娘家老,老爷、老夫人刚刚来过……”
顾少元立时明白过来,他猛地推了顾夫人一把,仰天大笑。
“母亲,你好糊涂!”
沈冰柔自从事情败露之后惴惴不安,便也和家里人全盘道出慈济堂两度纵火的前后,只隐瞒了她雇凶折辱加害梅馥一事。她父亲沈忠仁背手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之后,最后竟然听从了那凶悍无知的沈夫人白玉芝的意见。
虽然对娉姬是否就是梅馥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看这个贱人对她们一家如此狠辣,再加上那容颜无差,十有八/九便认定了就是梅馥假死逃生。
白玉芝当下便让人把梅馥假死逃生委身夏雪篱的事刻意渲染传播,而后便随沈忠仁一道前去顾府赔罪。从两家休戚与共入手,把顾夫人说得没了反应,当下便撺掇顾夫人灭了顾少元的念想,切不能对梅馥心慈手软。
“不断女婿的念想,以后这事还会没完。亲家,左右都是冰柔糊涂,可这也是爱之深,情之切啊……若是把冰柔供出去,你我两家都只能在黄泉路上再叙了……”
“我呸!”顾夫人也顾不上失仪,若是之前只是对沈冰柔一家厌恶的话,现在完全是恨之入骨,一口唾沫出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你家结亲!”
可内心还是有些动摇,果真是梅馥这个扫把星阴魂不散!
打发走沈府一家人,沈夫人越想越气,本想跑去西厢把梅馥住过的旧宅一把火烧个干净,却突然想起少元高价买回来的嫁妆就放在书房,于是自作主张点火便把书房烧了解恨!
她要向儿子表明,就算梅馥没有死,这个家也是不欢迎她的!
可是看儿子失控的摸样,顾夫人也心慌起来。
“少,少元,你怎么样了,不,不要吓娘啊……”
她伸手欲扶起地上大笑不止的顾少元,却被儿子狠声推开。
“滚——”
或许这就是天意……
“全都给我滚——”
顾少元握了握拳,被夷成平地的书房门口顷刻就只剩下他一个。他呆呆地看着灰烬后一片狼藉,突然发疯一般徒手跑去一阵狂挖,一边挖一边狂笑不已。
夏雪篱突病之后,他鬼使神差地把所有证据全部拿了回来放在书房,从私心说,其实当时也有权衡利弊为沈冰柔瞒天过海的打算,可是就在得知梅馥居然还活着的时候,顾少元心底已是一沉……
表面是慈济堂走水公案,可到了最后,却是变成了梅馥与沈冰柔之间的较量,而夏雪篱病着,这步棋的运筹方向便全在他一人定论执掌中,胜败皆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