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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第85节(1 / 2)

龙涎香有‘诸香之中,龙涎最重’的说法,哪怕是在广州的上岸价,如今上等也是一两不下百贯,次等五六十贯。而抵达京师之后,龙涎香不以‘星’来卖,而是用‘钱’算账,上等龙涎香一钱值二三十贯呢!

只这一瓶龙涎香,就要抵过其他香料的总价了。

而除了香料行行首送来的礼物,林公子也有礼物相赠,只是远没有那样‘夸张’。他送来的都是一些海外宝货,婆露国的水晶、珍珠,蓝里的象牙,数把高丽扇——所谓高丽扇,就是折叠扇。

据说折叠扇起源于东瀛,但高丽也精于制造折扇,此时国中也仿制折扇,时人以折扇为潮流,但以工艺而论,尚且比不上高丽和东瀛。所以此时称折扇作高丽扇和倭扇。

不过高丽扇和倭扇还是有点儿差别的,高丽扇喜欢用鸦青纸做扇面,扇面绘图,极为精致华丽。倭扇则主要劈杉木如纸做扇,上面彩绘装饰也有,这和红妃印象中的檀香木扇类同。

从审美上来说,国人更偏好高丽扇,所以同样是奢侈品,价格也差不太多,高丽扇的名气却是后来居上,比倭扇更大了。出使高丽的使臣,借着福利从高丽采买特产首选也是高丽扇,只不过这高丽扇不是他们要卖的,而是自用。

盖因高丽扇画工极精,不是一般工匠能得的,所以产量极低。很多时候使臣也只能拿到一两把,如此珍惜,自然是自用的。

另外,今天除了香料行行首和林公子的礼物,红妃还收到了其他人的礼物。这些礼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甚至不能以礼物来说,只能说是正常的往来——一些熟客时不时就要给红妃写信,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些小礼物,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前者一支钗儿,后者一本书、一篮花,都很正常。

而事实上,哪怕是女乐,这种往来才是日常。至于大笔大笔送礼物,特别是如香料行行首那般字面意义上‘一掷千金’的,寻常女乐等闲没机会,当红女乐亦不是经常可见。

检视着这些礼物,留下红妃要自用的、送人的,剩下的自然就是发卖处理了。

看着往来红妃院子里抬礼物出去处理的,这会儿回馆中等晚间客人登门拜访的花柔奴又酸了,听着秦娘姨嘱咐做事的人:“小心些,这两箱子全是上等香料,沉重的很!若是一时不察摔了,散落破碎了香料,如何算!”

两人抬一只箱子,旁边还有一人接过秦娘姨递过来的装龙脑的匣子,忍不住问道:“这匣子都这样精巧了,里头又装的什么?”

秦娘姨表面上推说不好说,实际上旁边人鼓动了两句,就与有荣焉地说了出来:“这匣子里是龙脑!如今官员赙赠一定要龙脑,龙脑价儿一日比一日高呢!别看只是这一个匣子,盛了两斤龙脑,却也值一两百贯!”

旁边人也是官伎馆的人,见过世面,倒不为这个数字惊诧,反而好奇问道:“这样好东西,小师娘子怎得不自己留用?这都不自己用,小师娘子平日使着什么啊?”

一般送来的礼物,女乐都是拣最好的留用的。最好的东西固然能换更多钱,但在封建社会里,最好的东西常常是有钱也没处买的。所以有机会得到,女乐都会尽可能留用。

“我们娘子平日用的香料都是极齐全的,龙脑香虽然价高,但也是有钱就能得到的,怎会缺少!”秦娘姨说着稍稍压低了声音:“香料行的杨行首送来这般多的香料,我们娘子只留下了一瓶龙涎香...上等龙涎香,那一小瓶只五两重,就快要抵过这两只箱子并这匣子龙脑了!”

“到底是香料行行首呢...”一只手抱着匣子的人也忍不住咬着指头发痴:“这一份礼物就是两三千贯了...啧啧啧啧,真遮奢啊!”

听到这里,花柔奴再也忍不住了,正好孙惜惜也经过这边过道,她便高声说起风凉话:“到底是红妃,比我们都强,只收一份礼也值这许多钱!我见着红妃如今竟是时不时就要收一次大礼...如此过不得多久,她该多豪富?”

看着孙惜惜,花柔奴又故意以可惜的语气道:“只是人再能为又有什么用,到底冷情了一些,叫姐妹们看了不愿亲近...惜惜寻她借了些许钱财,她巴巴让写了借据,又是说定三年还钱,又是让馆中做担保的,钱财看的忒紧!要是我能有她这样的力量,帮姐妹一把连眉头都不皱的,何必这样扭扭捏捏!”

慷他人之慨总是这样轻巧,红妃甚至懒得理她。事实上,打断她的风凉话的是新送来的礼物。

押送礼物的是郑王府的管事,让人将礼物送进了红妃的院子,自己则是恭恭敬敬奉上礼单与自家主人的书信,叉手向前道:“家大王有分教,师娘子休嫌轻微,些许玩物,当不得师娘子摆设,送人也使得。又说明日派人接师娘子去花牌船游玩,问师娘子与谁家相熟。”

第107章 不见高台(5)

这不是元宵节以后,郑王朱英第一次送礼物来了。

在第一次以‘微礼’报酬红妃表演之后,似乎正如红妃所想的,她和这位天底下数得着的贵人不会再有什么干系——他对她居高临下,谈不上多有兴趣,而她也不耐烦应付这样一位被宠坏了的王公贵族,主动去贴对方是不可能的。

但谁也不知道怎么了,元宵节之后,他对她忽然兴趣大增。以一种大家都知道的高调,公开了他看中她的事实,若不是她明面上还有李汨这位‘入幕之宾’,恐怕就要传出他即将为她铺床的消息。

红妃可不觉得朱英是被她元宵节的舞蹈打动了,虽然相交不深,但关于朱英的传闻在桃花洞是很多的...总的来说,他有贵族子弟的艺术修养没错,可这份艺术修养并没有拿来要求女人。

他往常看中的女人,要说才艺也都不错,但那并非他偏爱这类女子所致。而是此时真正出类拔萃的女乐、妓.女,都以才艺出众为傲,若才艺寻常,在这条路上的成就是有限的。

想不通朱英是怎么想的,红妃也就不想了。真要说起来,此时与她走得近的王公贵族也不少了,无论是以朋友相交,还是虚与委蛇,总不缺一个‘郑王’。

秦娘姨在旁清点朱英派人送来的礼物,正如管事说的,多是‘摆设玩物’之类。一套四只的螺钿箱、温州所产的剔红妆奁、汝窑花瓶一对、柴窑香炉一只、定州缂丝屏风一扇。

其中螺钿箱并未空着,而是存着几样布料,毫州轻纱、单州薄缣、黎州玛瑙锦、叙州真红双窠锦、杜村唐绢、独梭绢等,每样两端。妆奁之中也有胭脂水粉和化妆工具,京中崔供奉胭脂四支、杭州珠子粉两个、波斯螺子黛两颗、洛阳时兴花胜一盒......

这些东西既有贵重值钱的,也有于女乐来说不值什么的,难得的是用了心了,说起来竟都是红妃用得着的——譬如那杜村所产唐绢,就十分厚密宽阔,正是画工们最爱的。至于独梭绢,也是画绢,此时名气不如杜村画绢,但红妃知道,这是新出来的一种绢,她用着竟比杜村画绢还好。

红妃是画画的,她本来在画画上并没有投入太多时间,在新竹学舍时只是完成既定功课罢了。直到为赵循画了一幅画,这才引来了一些惜才之人的注意。一开始红妃以为那些称赞多是为她画里超出这个时代的风格与巧思,又或者干脆就是女弟子的身份在起作用。但后来发现,她或许在绘画上真有点儿天赋也说不定。

说起来她身边有很多擅长画画的人,他们都很乐于指导她,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她如果真的没有天赋,他们是不必如此的。

做擅长的事总是让人觉得愉快且振奋,所以红妃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四处学画了。也没有固定拜谁做师傅,指点她的人里面既有王阮、李汨这样的贵族子弟,也有魏良华这样的名士,另外,如苏画工那样的职业画家也不吝传授她技巧。

如今,红妃喜绘画并不是秘密,而送来的各色衣料中夹杂了这两样画绢,只能说是用心了。

秦娘姨在旁看着,一眼就看到了那架定州沈家所出的山园六景缂丝屏风,忍不住与红妃道:“娘子看这屏风,似乎是进上之物,与平常所见缂丝不同呢!”

“定州沈家所出,自然是进上之物。”红妃并不意外这个。

缂丝绝对是此时最昂贵的丝织品,没有之一!有所谓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而事实上,这种织物也不是用来制作衣服的,因为其太过珍贵,最开始是用作佛殿装饰。如今一些公侯之家会在室内用缂丝,也有人以缂丝装裱珍贵书画,但终究不见用缂丝制作衣物的!连宫中都没有!

可见珍贵!

此时缂丝以河北定州所产最为出名(其实此时能产缂丝的地方本就不多),其中有一些人家以缂丝为业,朱、沈、吴三家最为出名,又有‘缂丝三家’的说法。而这三家没有扩大生产,所以一年所出的精品是数得着的,基本上都进贡到宫里去了。

其实主要还是没法扩大生产...此时缂丝珍贵,缂丝图案也没有重复的,大家所‘刻’丝就如同作画,是一种艺术创作。而一旦以艺术创作的眼光去看,就没法容忍作品里的‘匠气’了。所以,这三家做缂丝培养学徒很难,要从小开始教读书识字,培养艺术审美!

这样,还要看有没有天赋!

如此,缂丝的产量扩大是非常慢的,如‘缂丝三家’这样的高端品牌就更是这样了。

此时室内屏风以‘扇’论大小,六扇的屏风不能说大,该属于中等的,往上有十二扇大屏、八扇屏,往下也有四扇屏。不过考虑到红妃的住处本来就是江南风格的二层小楼,并没有那种公侯之家宽敞轩堂,六扇屏风倒是正合适。

虽没有明说,但这应该也是用心了的明证。

红妃的屋子里本来也有一扇定州缂丝屏风,为朱家所出,那是李汨为她铺房时和众多家具摆设一起送进来的。另外就是两幅缂丝画了,这是红妃自己采购,并非‘缂丝三家’所出——正如她所知道,缂丝三家的东西基本上都进上了,就算指缝里有漏出来的,也不会流落到市面上。

世上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了,红妃只是有钱的话根本不能与之相比。更何况,红妃的‘有钱’只是以她个人来说的。真说那些传承数代的王公贵族,北边南边的豪商大贾,钱包深不见底,能调动的资金更是如江如海(调动不一定拥有),远不是她能比的。

以朱英的身份,宫中赐下珍贵之物是经常的,这缂丝屏风说不得就是如此得来的。红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秦娘姨将东西收起来,至于第二日,她则被朱英派来的人接到了五王宫桥。这里时天波门里大街与金水河交汇之处,桥旁有一小码头可以上船。

昨日朱英既然说了要接红妃去花牌船游玩,自然是他在都知那里走通了关系...以红妃如今大红大紫的程度,每天要应的堂差不知多少,想要在她院子里开酒席都是要排队的。似乘花牌船赏春这种怎么也要费去半日功夫的差事,必然得荷包出血不少才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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