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从未迈出过“害人”的那一道坎。
好在,杨知微并不急着问她要答案。
但是时候,谈回报了。
“我...我又该怎么回报你?我不会杀人,我...我杀不了人。”
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为她做到这份上,游艺就是再傻也会懂得知恩图报,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心中忐忑,命运从未如此深刻地摆在她眼前,让她神晕目眩。
她害怕,但必须做决定。
而面前女子冷冽又从容的脸如同一道劫,让游艺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冷静。
“我不需要你杀谁。”杨知微的身形从日色下显了出来,她神情自然,毫无一分波澜。
“你只需要,带出一个人。”
游艺心提到嗓子眼。
“什么...什么人?”
“你不清楚么?”杨知微看着她的眼神分毫不变。
“你的老师,已经为了这个人,先是杀了断石崖十三人,后又为了掩人耳目,害得你父亲死不瞑目。你说,我指的是哪个人?”
“什么...什么意思?”
游艺一下子红了眼睛,挣扎着站起来,又被杨知微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挣扎间,她身上粗制的丧服被撕扯开来,破开的缝隙处钻进几股凉风,贴着她的躯体,激得她蜷缩。
“你只需要将他带出来,交给我。”杨知微对她的挣扎视而不见,捏着她肩骨的手毫不留情,像是警告,又像是加以疼痛的安抚,“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受伤。”
“这是一桩好事,那个人消失了,有利无害。”
杨知微伸出一只手,将她额前被汗润湿的头发拂开。
“弥足深陷,如何能一错再错?”
这话难解,游艺却浑身剧烈的一颤。
“他...他是谁?”
杨知微却不答了。
游艺再不能有更多犹豫。
没有时间了。
她回想起那晚,阿娘匆匆赶到山庄,要接她回家的那晚。她得知消息后心绪不宁,直觉什么坏事发生,想要去寻仇老师。
却撞见了那个不速之客。
那人同她一样,是来找仇红的,却有万分犹豫,不似她那般脚步笃定。
游艺放缓步子,只见他手中紧攥一物,分明是仇老师平日,绾发所用的绸带。
游艺恍然懂了什么,却又捉不住。
她借着模糊的月色望着那人广袖之中修长干净的手指,他的指温停滞在带结上。也没有抬头,月光却烧在他的眼中。
他是惯常带着眼具的,只用一只眼拿来瞧人,大多数时候,他的神色淡到无处去捕捉。
山庄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调皮好奇的年纪,曾经无数次私下讨论过,他那被眼具遮盖的眼睛,是天生半瞎,还是遭了什么重创。
游艺从不去谈这些,她恪守着做人的本分,旁人的事不多过问,于己于彼,留出恰到好处的距离。
但这个人,她却难免多加留意。
他太特别了,并不单单只是那精雕玉琢的长相。
而是他身上那沸腾而来,沉得让人无处可逃的冷冽气息。
十分危险。
而那晚,他不经意垂眸,望着手中绸带而流露出的神情,却颠覆了向来以清冷示人的假面。
游艺像撞破了什么,喉咙中一时失了节制,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
那人终于发现了暗处的她,却并未有所忌惮,而是被这一声催促起了脚步,转身,往院内走去。
游艺不敢再窥伺了。
但那只烧着月色的眼睛仍然烙进她的视野。
月色还淡着,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游艺眼中如同破开了一个光洞。
直到再度被杨知微一语道出。
游艺才懂了。
好一个天降祸水,害了仇老师不说,还连累了如此多的人,害得她平白丧父。
这样一个人,如果能消失。
的确是,最好不过了。
“游大山,我会替你杀。”
“你只需要过,毫无后顾之忧的人生。”
“而我只需要你...”杨知微循循善诱,“把那个人带出来,交给我,当做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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