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进行了一会儿,主持人果然提到,听说贺光在舞蹈方面颇有造诣,今天嘉宾里也有几位舞蹈高手,敢不敢切磋比拼一下?
贺光当然是一脸意外,但爽快应战。
主持人和嘉宾们趁机夸赞:“好MAN哦!”
荣幸地被主持人点名,将与贺光比舞的嘉宾除了井芸,还有两位,一位体型庞大的胖子笑星,一个出道数年的三线男子偶像组合中的一员。
井芸冷眼旁观,胖子笑星当然是搞笑的角色,别说跳舞了,行动起来都颇为迟缓,现场音乐给的都不是正经动静,来了个快节奏版的神曲《狐狸叫》,胖子笑星颇为卖力,手舞足蹈试图跟上节奏,看着更显滑稽,大家乐不可支。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第二个出场的男团成员的表现。井芸不仅暗暗吐槽——亏你们团还号称唱跳天团,亏你还号称团队里的舞蹈机器,曾在韩国大娱乐公司当过几年练习生的人,跳成这样你好意思吗?这不叫放水,这叫泄洪啊!
不只井芸看不下去,连贺光都皱起眉头,悄悄踱到井芸耳边叮嘱:“不用跳得太差,比我差一点点就好,要是像那小子那样,我赢得就没意思了。”
井芸想,不差那么多,只差一点点。
井芸想,人家不想赢得太无趣了。
井芸想,人红,就是任性!
不等她想完,音乐已经响了,该她跳了。
还好她和这些幕后工作人员混得够熟,给她放的好歹是正经的经典舞曲,就是年代久远了点,不那么潮就是了。
一旦音乐响起,井芸就放弃思考了。她信任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会踩着每一个节奏,做出最完美的反应,那是多年的舞蹈生涯,刻在她血液里的记忆。
宁友友最是清楚这一点,平时只要有一会儿空闲时间,井芸找个地方就会练舞,不管旁边是谢无缺陆拂晓在彼此毒舌,还是闲杂人在指点议论;或是多么嘈杂喧闹——井芸统统听不见。她的世界里,只有舞蹈,空闲尚且如此,更不用提那间彻夜灯火通明的练习室,井芸对着四周的大镜子,挥汗如雨的身影。
宁友友记得,她问过井芸,已经跳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卖力地练习呢?
井芸回答,习惯了,只要没练到身体会痛的程度,就会觉得心里特别没底。
宁友友由此知道,自信洒脱如井芸,其实也有自卑忐忑的一面。因为嗓音条件并不出众,唱歌技巧上又饱受质疑和诟病,所以她尤为重视自己的舞蹈编排和舞台表现力——那是她的王牌,她的骄傲,她的荣耀。
井芸一曲舞罢,现场沉默无声。主持人和嘉宾们面面相觑,表情微妙。
然后,掌声轻轻响起,虽孤单微弱,却坚定不移。
那是宁友友的掌声。全场唯一的掌声。
越过黑着脸的贺光,井芸微笑着径直走向正为她鼓掌的,孤独的天使。
之后,贺光到底没有上场,他向导演要求再次休息,两人商量着什么,贺光的目光几次射向井芸这边,带着尖锐的敌意。
井芸拿出自带的水瓶喝水,宁友友去走廊的自动售卖机买水,心中却蓦地闪过井芸给她讲过的往事,最初在舞蹈教室学舞的时候,她井芸是基础为零学得最慢跳得最差的学生,每次休息时间,学员们都会去走廊尽头的自动售卖机买水喝,一去一回有时还稍微排会儿队,用时15分钟左右。于是井芸每次都自带水瓶,比别人多练15分钟,就是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15分钟,造就了今天钻石女声之中的当之无愧的舞林盟主。
井芸和谢无缺不一样,她从来不是天才,她只是,从不放弃即使努力,即使那努力漫长到看不见尽头;从不退缩,不管面对的是对手的强大,抑或自己的惰性。她从来不怕,不怕痛,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输。
不远处,嘉宾的议论隐约传入宁友友耳中:
“这得录到什么时候?都怪那个选秀的小孩爱出风头,谁要看她啊?当一下绿叶会死啊?”
“再说了,得罪贺光有什么好处?贺光根本没上,斗舞这一段肯定要全部剪掉,她跳得再好有个屁用······”
宁友友呆住了,果汁喝到嘴里,却弥漫出苦涩的味道。
《明星的另一面》录影棚内。
贺光悠闲地晃过来,坐到插着耳机的井芸身边,毫不见外地把其中一边耳塞扯下来塞到自己耳朵里,但马上又扔掉了,动作快得像怕脏东西沾手似的。
贺光叹道:“不是吧?韩爵的歌?早该猜到你是那个假正经的粉丝,怪不得我一看见你,就觉得讨厌呢。”
井芸捡起耳塞插回自己耳朵里,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彼此彼此。”
贺光微笑:“导演要把斗舞那一段全部剪掉,我本来还觉得不太好意思,过来打个招呼,现在看来,别说斗舞那段了,”他凑近井芸耳边,柔声说,“就该把你的镜头全部剪掉。”
在最近的距离,他等着欣赏井芸的惊慌失措,服软求饶,但他只看到井芸的唇角,勾勒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井芸根本没有睁眼:“知道刚才的情形,换了韩爵会是如何吗?”
贺光脸色一变。
井芸说:“他会上,即使在他前面的是世界舞蹈冠军,即使在他前面的是必败的战争,他也会拼尽全力,他绝不会用身份地位打压别人,更不会因为怕别人夺去自己的光芒而删剪别人的镜头。”
井芸睁开眼睛,看着贺光,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韩爵和你的区别,这就是你永远也赶不上韩爵的原因。”
贺光愣了一会儿,突然瞥见宁友友的身影,转移了话题:“不愧是韩爵的死忠粉,跟他一样假正经,之前还煞有介事警告我呢,好像有多在乎那个小朋友一样,还不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把人家抛在脑后。”
他笑着对井芸说:“既然如此,我就收下喽。”
井芸不屑地:“你要是有本事收了那孩子,我的姓倒着写!”
贺光无语地想,那不还是一样吗?
他走到宁友友身边,微笑着说:“说好要给我画一张肖像的,别忘了哦。”
宁友友看着他的笑容,那么阳光,那么纯净。
但她知道,这个笑容是假的。
她留恋地看着那个完美的笑容,摇摇头:“我不画了。”
贺光惊讶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