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已经略施惩戒,祖母何必咄咄逼人。”
年幼的皇帝孤身一人站在宫门台阶上,拦着太皇太后传旨的一行人,大义凛然,言辞凿凿。
偏殿内
冰鉴袅袅驱散寒意,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
原本应该在瑶光殿的明沉舟竟然在乾清殿的偏殿,她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站在床前冷静听着谢延不卑不亢的声音。
幼帝年幼,可心智坚定。
“他是一个好学生,也会是个好皇帝。”
明沉舟冷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你辜负了他。”
她转身,冷眼看向躺在床上的人,一反平日里的温柔,在亮堂烛火中格外严肃。
床上趴着狼狈的胡承光。
他年逾三十,是罗松文目前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入仕的弟子。
相比较前面几位师兄的文质彬彬的文人模样,他模样更像一个粗犷的武人,身形健壮,说起话来的嗓门也格外大。因为他常年不爱笑,皱着眉,浓眉大眼被显得格外严肃。
胡承光沉默地闭着眼,失血过多,让他的脸颊泛出青色,粗壮的枷锁压在他的四肢,好似蟒蛇缠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万岁当日一意孤行选你作为帝师,他不懂其中风险,你还不懂吗?”
明沉舟见他这般柴米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牙痒痒。
“内阁势大,内宫干政,司礼监冷眼旁观,背后出手。”她重重上前一步,青色的衣摆在地面上划开一道锋利的弧度。
“你不帮他就算了,现在连做个本分帝师都做不到,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庞然大物。”
胡承光浑身一震。
“我倒是觉得谢病春没有做错,当年把你下方在国子监,才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
明沉舟冷冷说着。
胡承光放在两侧的拳头倏地握紧,这一下,连带着腰背上击打的伤口也崩出血来。
“是,是罪臣无能。”
胡承光喘着气,艰难认罪。
明沉舟不言不语,只是冷眼看着他。
“你当日说了什么话,又是如何被东厂抓的,在厂狱可有说了什么,全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明沉舟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之人,冷冷说道。
“万岁敬你,重你,想要保你的命,我只能顺着他,但你……”
她一顿,深深叹了一口气。
“以后珍重吧。”
胡承光颓废地闭上眼,昔日被人追捧的文人,自以为人人都会敬他三分,可不过一日时间,便尝遍人间冷暖,被强力打得抬不起头来。
“那日在沐风亭其实我也是去了才知道不对劲,邀我的是我好友,可他身边还坐着一人,说是今年参加科举的安吉县人,肖飞腾。”
明沉舟嗤笑一声。
“夏义是安吉人,大周同乡一向是结交拜别的,你难道不知。”
胡承光苦笑:“我自傲惯了,自以为那人是仰慕敷文书院,仰慕我老师罗松文这才眼巴巴凑过来的。”
明沉舟不屑地呲笑一声,脸色冷漠。
这事太皇太后布的局,为的是胡承光的名,某的是谢延的帝师。
她摸着手指的骨节,心思凝重。
“我当日被劝酒,到最后喝的烂醉,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写东西,所以前夜东厂拿着我落款的文稿说我图谋不轨,诋毁先帝时,我自己都记不清是真是假。”
“看来你平日里也没啥愤慨之色。”明沉舟讥讽着。
胡承光喘气喘得厉害,鼻腔嘴角便紧跟着流出血来,不一会儿便流满枕头,越发狼狈可怜。
明沉舟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我在东厂什么也没说,只说这东西不是我写的,熬过两轮酷刑后,后来便是,便是……”
后来便是陆行带着锦衣卫连夜闯入西厂,话也不多说,嚣张地直接把人带走。
东厂和西厂本就不相上下,可如今谢病春有扶持幼帝的功劳,西厂便压了东厂一头。
陆行,或者是谢病春,本就不是温和好相处的人,自然是气势嚣张,态度恶劣,当着众人的面把人送回皇宫。
明沉舟冷笑:“倒也不蠢。”
胡承光狼狈地闭上眼。
很快,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两人神情一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