佥事脸色凝重,并不多话,很快便抱拳离开。
“这不合规格啊,万岁知道了会生气的,还有那位皇贵妃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这事要是真的……本王会被……”
谢病春不耐地动了动手指,原本拱卫在代王身边的锦衣卫,立马把还在喋喋不休的代王哄走了。
一人牵马绳,一人拍马匹,堪称连哄带骗。
马车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明沉舟手中的却扇转了转,心中绕过无数想法,最后一个念头电闪雷鸣一般出现在自己脑海中。
——谢病春!
——若她能和谢病春联盟……
脑海中这个念头不过刚刚闪过,她便下意识抓着谢病春搭在仪车架子上的乌黑马鞭。
谢病春抽回马鞭的动作一顿,眉心蹙起。
紧接着就看到一张灼若芙蕖的娇媚脸庞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那双浅色琉璃的透亮双眼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秋光中依旧熠熠生辉。
“谢掌印。”
明沉舟的声音甜而不腻,像极炸酥了的一团雪白元宵,在微带凉意的秋风中生出朦胧醉意。
谢病春握着马鞭的手微微收紧,最后垂眸看她,不动声色。
“开启午门,兹事体大,让她们把东华门让开,掌印也可免了明日有人上奏弹劾大人的麻烦。”
明沉舟笑脸盈盈地说着。
谢病春眸光深邃,好似锋芒毕露的刀锋,一点点剥开对面之人的皮肉,最后只是勾唇轻笑一声,神色倨傲不逊,傲然冷笑。
明沉舟顿时有种被人扒了衣服,放在太阳下看得一清二楚的羞耻感。
他明白她在试探什么!
眨眼间,明沉舟就明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可既已经做了决定就断没有后退的道理。
所以她继续强忍着躯体上不曾褪去的灼热,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地找了个借口:“我是怕万岁责骂您。”
谢病春抬眸看向她,如刀似剑,冷得吓人。
明沉舟后背立刻汗毛直立。
谢病春搭在马鞭上的手指微动,她下意识松开马鞭,连在两人距离的马鞭倏然下落,最后荡开大红色的披风一角。
“娘娘顾好自己就是。”他终于出声,声音似雪,终年不化,听得人脊梁发寒,“江南之事还未和明家清算呢。”
“掌印,已备妥。”原本离开的佥事匆匆回来。
谢病春手指绕着马鞭,点头:“驾车。”
佥事一愣,随后匆匆点头,挥退了仪车上的马车,自己坐了上去。
“这不和规矩。”明沉舟一惊。
锦衣卫指挥佥事可是正四品的武将。
谢病春抱臂坐在马上,并不开口说话。
“不碍事的。”
锦衣卫指挥佥事牵起缰绳,咧嘴一笑,快人快语地回了明沉舟的话。
“卑职原先也是给掌印驾车的,今日之事娘娘只管推到掌印身上即可,不必担忧牵扯自身。”
明沉舟心中一动,抬眸去看谢病春,却见那人垂眸摸着食指上的一个陈旧的银戒指。
——原来他是为了破坏那个三方联盟。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朝着午门走去。
代王胆小,默认让明沉舟的仪车走在第一位,自己则在身后磨磨唧唧地跟着,最后连着午门都不敢进,直接偷摸摸地跑了。
马车压过午门正前方的青石板发出咯吱声,仪车上的铃铛泠泠作响,落日黄昏让这座高大巍峨的午门大门染上鲜红的颜色。
铺满金黄色光泽的空地让精致的仪车在高高在上的威压下渺小脆弱。
明沉舟抬眸去看这座耸立高大的午门,门楼两侧早已站满了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神色庄严肃穆。
“恭迎贵妃娘娘。”
“恭迎贵妃娘娘。”
“恭迎贵妃娘娘。”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到最后甚至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前殿空地上回荡。
明沉舟感受到午门红墙落在自己身上的阴影,宽大而沉重。
此刻,她的马车正穿过那扇巨大的皇宫正门深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