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罪名太大了,他不过是一个孩子。”
谢延一愣,目光不由飘了一下。
殿前安静得连呼吸声都顿下,安静如绥阳也忍不住抬眸去看台阶之下的老人。
“此事既然依旧涉及宁王案,老臣愿为万岁分忧。”郑樊先一步开口,低声说道,“只是不知罗院长可有证据。”
“某手中有一份当年宁王临终血书。”罗松文轻声说道。
郑樊眉心一皱:“临终血书?你为何会有临终血书血书?”
“因为百姓尚有良知。”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郑樊,认真说道。
郑樊嘴角微微抿起。
“某请万岁彻查此事,当年宁王的手下早已被架空,那支突如其来的义军到底从何而来?那个击鼓鸣冤的书生,如今又在何处?宁王案后,振通镖局为何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到底是哪货江洋大盗竟要把人挫骨扬灰?”
罗松文自怀中掏出一封带血的锦帛,“此案本就疑点重重,先帝匆忙结案本就可疑,请万岁还宁王一个清白。”
“胡说八道。”郑樊呵斥道,“罗院长口说无凭,就要万岁顶着不敬父辈的罪名为一个铁板钉钉的人翻案,重查此事。”
“前朝也有先例。”罗松文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事不查,必要纠。”
“先帝铁案,你空口白牙就要翻案,可是要先走一遭酷刑的。”好一会儿,谢延这才轻声说道。
“即使最后真的翻案,你也会死。”
陈年旧案,先帝封存,又涉及宫廷秘闻,哪怕史官如实记录,但第一个告发的人,也不得不以死粉饰。
古往今来,无不例外。
“某甘愿。”罗松文的声音坚定有力。
眉眼低垂的郑樊眉间一松,嘴角微微弯起。
“老师。”
胡承光看着自己一往无前,慷慨赴死的年迈恩师,叩首行了大礼。
谢病春缓缓闭上眼,冰白的面颊好似覆满冰霜,下一刻就能倒地而去,可再一眨眼,他便咽下眼底所有情绪。
知其不可而为之,世人只道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却不知这不过是君子重诺,章台之情。
“此事既然早已交付给阁老和东厂,便继续由你们接手。”谢延目光扫过众人,“可有意见。”
胡承光抬眸,欲言又止。
“老臣定当不辱使命。”郑樊先一步行礼。
“并无。”一直沉默的谢病春终于开口,轻声说道。
“带罗院长去东厂。”谢延说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胡承光惶然走到他老师身边,把人扶起。
“掌印,如何?”陆行抱剑靠在假山处,一听到动静立马抬眸,“掌印不舒服。”
他一见谢病春的脸色便吓了一大跳,踏着夜色快步而来。
谢病春一张脸煞白,唯有眼底的那眸光格外漆黑,好似全身只剩下这一点生机。
“白荣行的证词在哪里?”他的手牢牢握着陆行的手臂,低声说道。
陆行一怔,盯着手臂上发白的手指。
“让她的家眷去击鼓。”
白荣行当年和夏义一同入西南为宁王案招势,虽意外被毒死,但亲眷却一直关在西厂。
谢病春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清瘦的肩胛弓起,好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陆行一惊,慌忙伸手去扶人。
“不必管我。”他伸手去推人,手指冰冷,冷得人一个激灵。
“可时机未到。”陆行低声说道。
“掌印为何不再等等,西南那边的人很快就会带回更多的证据,学田案涉及到赵传,到时兵器的证据也能到手,且我们一旦出手,那个安南仆从便会被郑樊灭口。”
“一旦一切都齐了,卑职就以西南军旧部的身份去敲鼓鸣冤,天时地利人和,一举为宁王翻案。”
谢病春忍不住咳嗽,腰背紧绷,脸颊泛出病态的红意。
“来不及了。”
“谢病春。”背后的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陆行神色一敛,手中长剑瞬间出鞘。
谢病春伸手,冰白清瘦的之间按着他的剑首,把他的剑缓缓按了回去,这才回头去看身后之人。
黑暗中,胡承光缓缓走来。
他衣裳凌乱,眼尾通红,站在不远处目光憎恨地盯着面前之人。
谢病春回眸,平静地看着他。
“所有师兄弟中,属你最聪明。”胡承光低声说道,“你聪明了一辈子,难道看不清老师今日所为到底为何。”
陆行大惊,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