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眼岑家破败的院落,难道岑大真的会因为贫穷去做这种掉脑袋的大罪?
如今这世道,多是一人犯法,全家受累,很难说不牵连亲族。
他又可否惦念过妻儿的安危?
但岑娘子也说,岑大是个老实人,对她和孩子都很上心,再说如今岑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是否贩卖私盐,尚不能这么早下结论。
“公子?”
有捕快从院外匆匆跑来。
见他形色匆匆,元泊上前一步问道:“找到人了?”
此时,岑娘子听到声音也从堂屋中走出来。
来报信的捕快拱手回道:“王大哥让属下来报于公子知晓,咱们循着江面向东二里处,发现了一身衣裳,还有…”
“衣裳?岑大的衣裳?”
岑娘子忽然跑过来,激动的拉着报信的捕快问道。
捕快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元泊,见元泊点头,遂目露同情的对岑娘子道:“村中同去的村民见岑大穿过同样的衣裳,所以…”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岑娘子双眼一翻身子不稳向后倒去,原来是受不得刺激,晕了。
捕快手忙脚乱的拉住岑娘子,束穿云方才就站在元泊身后,见此情形,她把手中的包袱递给了元泊,忙上前搀扶住了岑娘子,两人合力把岑娘子送到了屋中。
元泊正在院内等候,见束穿云两人出来,又问那报信的捕快:“还发现了什么?”
捕快方才话并未说完就被岑娘子打断了,此时听元泊问起,忙道:“属下正想说的是,在堤坝处确实发现了一具尸体,可人并不是岑大,是同村的胡老三。”
“胡老三?”
“是,村民都认得他,不会错的。”
“走,带我去看看。”
元泊说着便欲离开,但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又回过头去,就见束穿云还站在原地,“怎么,你不去?”
“稍等等,”束穿云蹙了眉头,想起屋中晕倒的岑娘子,生怕她醒来瞎想,遂又转身进了屋。
来到屋中,见岑家小儿正守在岑娘子床前,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对小男孩说道:“等你娘醒来,你告诉她找到的不是你爹,你爹…”
束穿云顿了顿,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岑娘子,毕竟她也不敢保证岑大一定还活着。
“你就告诉你娘,你爹说不准正藏在哪里等着人去救呢?”
想起岑大的噩梦,束穿云急中生智,如此这般和小男孩说。
看岑娘子的爽利劲,应不像是那等会寻死觅活的妇人,但保不齐受了大刺激真做了傻事。
她轻抚着男孩的头顶,见小家伙点头应了,鼻子有些发酸,自把杨儿带在身边教养,她的心变得十分柔软,最见不得孩子可怜,如今又见岑家小儿如此懂事,不由唏嘘感叹。
两人随捕快一起到了江边,此时,那些被找来寻人的村民已被遣回了家,留在江边的都是着黑衣红领的知府衙门的捕快。
王青远远迎了过来,边走边道:“村民都说并未见过胡老三和岑大有来往,两人唯一的牵扯就是同在码头扛活。”
“死因呢?”
王青略懂些医理,方才也验看过胡老三的尸身,遂道:“属下曾跟随李头办过一回案子,见马老验过死者,胡老三和那人死因一样,同是溺毙而亡。”
元泊此时已来到了胡老三的尸身旁,看着已被江水冲泡的面目肿胀的尸体,额上有一处明显的溃烂,他指着胡老三的额头问王青:“额上受了伤?”
“是,”王青恭敬答道:“那伤属下看过,最多能让他昏迷一时半会,并不足以致命,只是在水中泡了这些时日才看的可怕些。 ”
“唔,”元泊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又瞥了眼不远处地上摆着的两件已看不出颜色的衣裳,又问道:“衣裳是岑大的?”
“应是不错,不过还需岑娘子来辨认一番。”
村民们虽说的言之凿凿,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岑娘子确认才是。
“岑大…”
刚说到岑娘子,众人就听到一声高呼,回头便见岑娘子发髻凌乱着跌跌撞撞的跑来。
看样子,束穿云的话她并未听到心里去。
王青上前拦住了她,“岑家娘子,你来得正好,过来辨认一下这身衣裳是不是岑大的?”
岑娘子浑浑噩噩的,被人架着只看了一眼地上的衣裳,便跪倒在了地上,抱着衣服哭嚎起来,“岑大啊,你咋恁狠心,丢下俺娘俩,你让俺孤儿寡母的咋活啊…”
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但知府衙门的捕快见多了人命案子,面上虽有些动容,但也不过是一丝半点。
但见岑娘子没完没了,王青不耐烦的喝了一声:“嚎什么嚎,人还没找着呢,先哭起丧来了。”
岑娘子被这一嗓子吓的止了哭泣,抬头见不远处还躺着一人,她以为是岑大,嘴一撇看样子又要哭了。
“不是岑大,”王青见这架势,怕岑娘子又来,急忙说道。
“不是岑大?”岑娘子一时未明白王青话中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她见王青点头,膝行着向前几步,待能看到地上人的面目时,她一下坐到在了地上,自言自语道:“不是岑大,不是…”
同床几载,岑大的每一处她都熟悉,只这一眼,她就认出那人不是岑大。
“胡老三和岑大是否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