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里有十数个大小相当的院子,每间院子里又分布十几到几十不等的号房。
为了方便管理,考生被安排在哪间号房哪个院子,都是根据他们在巡考中的名次来的。
李捕头也说,巡考中的前几名考生都在这个院子里。
换句话说,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平江府秋闱的解元,也会从这院里选出。
而昨夜,这院中有几名守卫和十几名考生共计二十多人,所以,他们都有可能是凶手…
“李捕头就没怀疑过贡院的守卫?他们进出自由,且并不曾被搜身。”
李捕头摇头,这院中的守卫都是他手下的,他自是信他们的,不过束穿云既然怀疑,那…
“束小姐放心,稍后我会一一盘问他们。”
束穿云颔首,想了想又道:“从号房里的种种迹象来看,凶手费劲心思杀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但凶手的目的如今我们并不清楚,这件案子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既如此,我先来说说我方才在这间房里看到的案发时的情形,咱们三个也好参详参详,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好好,穿穿你说,”元凌满脸兴奋的表情,依束穿云所说,这件案子她也有份参与,她不由摩拳擦掌,有心要为破案出一份力。
李捕头求之不得,急忙点头,“束小姐先说。”
“第一,死者被杀时,正背对着窗户睡觉,这从他被刺的是左边太阳穴可以判断出,凶手从外面进来后,趁着他熟睡,一把捂住他的口鼻,”束穿云边说边比划,作势刺向木板上的尸首。
李捕头和元凌两人点头,“确实如此。”
好,这点三人意见相同。
“第二,阿凌说过他眼中无血丝,说明他昨夜睡的极早,李捕头也说,戌时一刻,守卫查过房,确定所有人都熄了烛火,又因大雨将至,还提醒大家锁了窗户,可你们看窗沿下,那水迹是从哪里来的?”
两人顺着束穿云的手指看窗户方向,窗户虽关着,但锁扣却未搭上,以至于大风吹来,雨丝便会随风渗进窗缝里。
“这么说他在守卫提醒锁窗也就是戌时一刻之前就死了?所以才没搭上锁扣?”
李捕头心中疑惑,“可戌时一刻前许多号房还燃着烛火,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如果有人走动,守卫不会没有发现。”
“是啊,”元凌也道,“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那人有穿墙遁地的本事不成?”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他在戌时一刻之前就死了,而是重点在于他没锁窗户。”
束穿云见两人露出不解的神情,遂走到窗前指着锁扣对二人道:“你们看,号房的窗户设计的极为精巧,从窗户里面搭上锁扣,外面是打不开的,所以,若是窗户未上锁,那么凶手进入屋中的途径就有两种,一是从门,二就是从窗户。从门进来,凶手身上一定藏了撬锁的工具,而从窗户进,就不一定了…”
“从窗户进…这不可能,”李捕头立刻否了束穿云的说法,“窗户只那么点大,小孩子都穿不过,别说是大人了。”
“也不一定哦,”元凌听了这话挠了挠头不太确定道:“我似乎听师傅说过,江湖中曾有一种缩骨异术,能让成年男人的身体瞬间变小。”
元凌说着又拿手比划着窗户的尺寸,确定了几分,“对,师傅还说,只要头骨能通过的地方,身体便能通过。你们看,这窗户的大小,勉强是可以探进头来的。”
“不会吧…他们…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腐酸秀才…”
李捕头是习武之人,自也听过江湖上各种异术,但却犹不肯相信参加考试的文人秀才当中有人会这等本事。
“世上之事无奇不有,我们应当考虑各种可能,”束穿云略有些怅惶。
她虽不记得前次在知府大牢里被海梦挟持当时的情形,但她被下了摄魂之术替海梦解了牢里的枷锁这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所以,大千世界,江湖之远,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有想不到而已。
经此一事后,她再也不敢小瞧那些看似不起眼毫无威胁的人。
“昨夜戌时一刻整个院子都熄了烛火,漆黑一片,只有二楼檐下的灯笼还亮着,可昨夜风大,灯笼必也被风刮的胡明忽灭,因而院中总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我记得很清楚,昨晚从戌时三刻开始便下起了大雨,雨大风急,直到今早才歇,若是有人在此期间无论是从窗户还是从门进入房内杀人,门和窗户两边都会留下更多的水迹,而不是如今这般丝丝缕缕的痕迹。至此,我们可以推断出,死者是死于戌时一刻到戌时三刻之间。”
李捕头元凌两人不约而同点头,“小姐(穿穿)说得有道理。”
“虽是如此,可这也没法推断出谁是凶手?”李捕头又道,毕竟这院中加上守卫二十多人呢。
“不错,仅此一点并不能断定谁是凶手,但,李捕头你刚刚还说过,昨夜除了死者被杀外,院中一号房的考生也出了意外,你不觉得这事甚是巧合吗?”
“束小姐觉得这二者之间有联系?”
束穿云蹙眉道:“一号房的考生不早不晚恰在戌时一刻之后出了事,当时院中必然会有动静,若是其他号房有声响,恐怕也难以被发现。”
直到此时,因为守卫有心隐瞒,李捕头和束穿云都不知,昨夜戌时一刻至戌时三刻那段时间院中仅有一名守卫,又因这仅有的一名守卫去寻主监考官拿一号房的钥匙,所以,有那么一刻钟,院子里实际上是没有守卫的。
“来人呀,”李捕头闻言大震,急忙呼喊外面的捕快。
“头,”一名捕快在门外回道。
“一号房的考生醒了没?”
“听说早上醒了一回,后来又睡了过去,一个时辰前属下去时还未再醒。”
“派人去守着,等醒了即刻来唤我。”
“是。”
捕快正欲离开,又忽闻李捕头道:“等等。”
“头,您还有吩咐?”
“这院子里的考生都还看押着?”
“是,属下按照头的命令,把人拦下来后,都看守在了外院的凉亭里。”
李捕头并没问昨夜院中的几名守卫,因为他根本没怀疑过守卫,所以那几人仍旧在院中值守。
李捕头喝退了捕快,沉吟了片刻,道:“束小姐,您看要不要先去审问这些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