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年开始,丰收劳改场陆续有人叛逃,人数不多,都不是苏昌光的人,反而是各省市被判刑的劳改人员。
他们逃跑的路径惊人相似,不论是走海陆还是陆路,都是往东海的方向跑,有的被抓回来重新重判,有的死在江里喂了鱼,还有的在山里迷了路想趁机回家乡,因为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被人抓了回来。
后来丰收劳改场的情报人员把情况传出来,才发现这个苏昌光有问题,涉及到对岸,就成了高级机密情报,因为南方军中仍有苏昌光原先的同僚,上头以防万一,才派了北方的霍一忠过来。
三人碰头,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就各自散去了。
霍一忠搭乘刘副局长的车回了市区,吃过午饭,就买了火车票走了。
这一次出门,仿佛就是个临时拜访,霍一忠来了一会儿,风一样又走了。
......
霍一忠进去纵队的院子里后,有个砍柴的老农从远处经过,他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挽起裤腿,抽着当地的旱烟,唱着渔歌,扛着两捆柴从半山走下,遇到上山砍柴的人还打个招呼。
吃了早饭,老农也不急,到了小河边上,划他那条十几年的老破船,准备出门打两条鱼做午饭。
砍柴的老农去捕了鱼,又划着小船回来了,手上拎着三尾小鱼,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是一大早就在船上喝了一壶酒。
一个光屁股的小孩跑过来:“阿爷,阿奶等你的鱼等半天了。”
老农这才嘟嘟囔囔往家走去。
24号晚上,夜色浓郁,山里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月亮也藏起来了,寂静中只能听到猫头鹰偶尔的叫声。
丰收劳改场里,苏昌光和另外十几个跟随他已久的下属,包括几个新纳入的队员,正准备趁夜黑风高之际,逃出这个关了他十几年的牢笼,去对岸投靠他的老上级。
老农早上传来消息,说有个陌生人进了沿山公安纵队的驻地,但很快就离开沿山了,应该不是大患。
以苏昌光的经验来看,这人肯定不是无故出现的,必定和他们这次的行动有关,他从来不小看对手。
可他已经等了十几年,没了耐心,不能再等下去,原来放出去的风声是25号,那是他迷惑别人的时间。
行动就在今晚!
过了凌晨,天上的月亮藏起来了,十几个要出逃的人集合,剪开劳改场的铁丝网,有人去把看守他们的人打晕,抢了两把枪,很快,那十几个人就无声有序地钻了出了铁丝网。
很顺利!
沿着老农指点的山道,他们一行人没有碰到任何阻碍。
到了小河边,有两艘小破船停泊在岸边,苏昌光带头上了船,让剩下的人跟上。
其中有两个人叫孙大和孙二,是两个堂兄弟,因犯了偷窃罪被关押在丰收劳改场,他们才二十岁来,不是苏昌光以前的手下,到了丰收农场劳改不到两年,就被煽动着要出逃。
上船的时候,孙大孙二不愿意:“我们只是想逃出来,不想去什么东海,也不想去对岸享福,我们就想回家看看爹娘和兄弟。”
孙家兄弟二人拖拖拉拉的,想和他们分开走,其他人顾着怕吵醒村民,不敢大声催他们两个,个个面色不善,小声的粗口不断。
这次上船,一个都不能少,少了谁,都会有可能暴露这次行动。
苏昌光一肚子恼火,脸上露出一个凶笑:“两位兄弟,不是老大哥吓唬你们,你们看这山,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想回家见爹娘,跟我们的船走,到了前面路好走的地方,就把你们放下,你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孙大孙二被劝动了心思,跟着上了船。
两艘小破船没敢大张旗鼓,一直沿着河边往前划,河上没有灯,没有人声,只有十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和偶尔的鱼跃跳水声,两边的树木枝条像城隍庙里的恶面判官,伸出他的判官笔,细数罪状,在夜里令人生畏。
苏昌光不敢掉以轻心,让几个人放亮了招子,盯着河岸的动静。
小河划到头,要汇江的时候,苏昌光对站在孙大孙二旁边的两个老下属做了个手势,眼露凶光。
“咚!”
“咚!”
接连两声落水声,在无声的夜里惊心动魄,剩余的人知道,是那两兄弟被苏昌光丢下了水,这下大家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河面只剩下船桨划水的声音。
孙大孙二一开始还叫两声救命,被划船的竹篙两下一敲,就彻底沉入了水底。
苏昌光盯着慢慢没有涟漪的水面,看看自己的双手,反正都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有日本人的,有自己人的,再多两条命,他也不怕!
船还在继续划,可是苏昌光还是察觉到不对劲,太顺利了!
他周围眯起一双危险的狼眼,让人把船停下,弃船靠岸,全体都上岸。
所有人上了岸,沿着河流的方向走,前面就是他们去东海必经的沿江了,得有船,才能继续往前走,可苏昌光却说:“大家分两队人,不坐船,走山路,避开人,三天后,到我们约定的第一个地点见面,人齐才走。我苏某人说带你们去享福,说到做到!”
“好个说到做到,苏少校!”范队长的声音从前面遮蔽的竹林里传来。
除了苏昌光,其余人听到这句话,肝胆俱裂,颤抖着双腿,嗡嗡声问是谁,怎么办,有几个人已经往几个方向四处散逃了。
苏昌光看身边有人逃开,冷哼一句,都是孬种!
霍一忠、范队长,还有刘副局长,带着几十个人从暗夜中走出来,牵着两条半人高的狼狗,点着巨大的火把,围住这十几个人,火光照亮了苏昌光那张愤怒的脸。
“把他们的抢缴了!都绑起来,先带回市局!”刘副局长让人上去绑人。
有人去缴枪,有人去追刚刚散开的人。
等人都抓齐了,点数的人过来汇报:“报告!根据劳改场的人说,逃了16个,现在只看到14个,还有两个不知所踪。”
“还有两个!?”刘副局长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可都是亡命之徒,对当地的山民来说,无论遇到哪一个,都是个巨大的祸患!
他走上前去,随意站在一个人面前:“说,还有两个呢?”
那人是苏昌光的下属,正是推孙大下河的人,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的他一脸怨愤:“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