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殷天舔着脸,笑得春花一样灿烂,“好嘞,您慢走,小心台阶,明儿起一定后门,绝不给您添堵。”
殷天刚躬身送完包处。
刘秀瑛从大厅叼着烟出来,一把拍直了她的脊梁,差点把殷天撵下楼梯,“弯腰弯得跟个太监似的,你们淮阳官|僚主义这么重呢!走,丁卯街干活去。”
阿春洗衣店之前叫阿晨洗衣店,阿春接管后把改名改了。
她笑盈盈请了丁卯街书法最好的槐大爷,在春联的四方红纸上写了个硕大的“春”字,贴在“晨”字上面。
算是开头换面,女承母业。
她用透明胶带把红字裹严实,下雨也不怕,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把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的洗衣店围着警戒线,警员伫立在左右。
连着几天暴雨把血迹冲刷得荡然无存,有些印入了板石缝中,成了恢宏历史上,市井韶华不深不浅的一笔。
刘秀瑛给殷天指路径,“她从店门口拿着菜刀冲出来,走到了卖凉粉的铺头,那里有个消防箱,她在那拿了斧头,推倒和踹倒了几个档口,力气奇大,并开始挥刀,引起了食客的恐慌,现场一片狼藉,所有人往各个路口逃命。”
“我看了时间点,民警怎么这么快到现场?”
“王民通是下北所里的老人,人称王爷,马上就退休了,每天这个时间点他都会带着辅警围着丁卯街巡逻两圈,最后去老罗酱肉店给他儿子卖牛肉,风雨无阻,他们不是听到报警来的,是当时就在这。”
“我看了口供,是先砍死了一个流浪汉,然后砍伤辅警,补刀的时候,王爷救了辅警。”
“对,被砍伤的人很多,无论是监控还是目击者都表明,她似乎沉浸在另一个空间里,非常愤怒和着急,像是被什么东西逼迫,追赶,或者伤害,她的挥刀更像是一种沉浸在游戏中的自保行为。”
殷天仰头看着摄像头。
老城区的监控大多破旧,分布得很散,甚至有些已经无用。
烈日炎炎,蜇得殷天眼睛流泪,“如果没有服用违禁品,的确像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中邪。”
“是啊太魔怔了,直到孙苏祺查出了天使尘和水仙饺子,我们才有头绪,凶手够阴的。”
“阿春的身份单纯吗?”殷天突然发问。
“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市井最不缺的就是长舌妇,阿春长得好看,容貌在某些时候会成为一种罪过,男人们的眼睛一瞟,那男人们身后的女人们不会有意见吗?那为什么在所有的口供里,没有一个中老年妇女对她心生不满。”
“阿春是阿晨的女儿,是街坊看着长大的。”
“不,”殷天缓缓摇头,“看着长大跟心生裂隙是两码事,男女之情很微妙,即便我看着你长大,但你若是动摇了我们夫妻关系,我同样会一肚子牢骚,会抱怨,话传话一发酵,多难听的都会出来。”
刘秀瑛蹙眉凝思,“的确,没有任何抱怨,全部都在赞扬,说人美心善,笑得甜,手艺好。”
“她女儿什么情况?”
刘秀瑛进了洗衣店里间,指着床铺,“那儿发现的,死了42个小时,阿春似乎一直当她是活的,照料她睡觉,甚至给她洗脸刷牙,法医检查的时候,嘴里还含着小糖果。”
殷天轻轻颔首。
顺着里间的小卧室一点点搜寻到厨房,到客厅,到工作间……
她不放蛛丝马迹。
兢兢业业还原着阿春平日的生活及工作状态。
殷天和刘秀瑛,都是沉浸式风格,眼睛毒,思维广,直觉敏,推演快。
意见和思路一碰撞,几乎是神仙打架般的高度契合。
两人不觉时间飞速。
直至刘秀瑛的手机响了,才猛然意识到天幕已经灰黑。
打电话的是她的得力干将小晗,说是有了重大发现。
两人顶着饥肠辘辘,赶回分局,门口买了倆灌饼,直奔3层。
小晗叼着香肠拽着一个短发女警,跟殷天解释,“是小丽发现的,她之前卧底在金融街高奢品牌店,说视频里的这个包是真的,约莫7、8万,经典老款,可这女人打扮很土气,我就留了个心眼,专门摸了遍她行踪,然后发现……您二老自己看吧。”
监控很模糊,是老型号:
一个身形如弓的披发女人,缓缓走在望月街口,像是第一次来,很拘谨很沉闷。
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面庞,她像是知道摄像头的具体位置,飞速地闪进阿春的店铺,若不仔细盯着,的确会被忽略,约莫20分钟后出来,手上拿着订单,头埋得更低了……
殷天嚼着槟郎,觉得这人身型好熟悉。
刘秀瑛也有这种感觉,她反反复复看了多次。
“还有两段,下一段是馄饨店旁边的监控,最后一段……”男警员叹气,“是居委会说坏了,但实际没坏的摄像头,就在阿春店的斜上方,没坏,但闪屏。”
第二段视频:
那女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这次她将头发盘了起来,依旧拎着名贵的挎包和一个纸袋。
她紧跟一位大娘进了洗衣店。
大娘出来了,她没出来。
15分钟后,阿春出来,她依旧没动静。
整整45分钟,她才慢吞吞地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