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骇得两腮青筋隆起,蜷缩在台几左侧,抖得跟摸了电门似的。
“哕”她胃里天翻地覆。
“哕……哕……”
她想吐,可小腿绵软得像两根绳,站不起来,殷天眼泪鼻涕流做一团,只能哆嗦地往前爬。
从客厅到卫生间,这遥遥之途似是无期。
她被恐惧之手攥住心脏和胃囊,拨弦一样,又弹又挑,像是在戏弄她。
殷天头一次感受到胸骨后面针刺刀割的烧灼疼痛。
她“啊啊”地死命叫唤。
终于摸到了卫生间的门,殷天哼唧着攥住门把手,借力支起两腿。
一拉门,一个庞然大物直直将她拍在地上,猝然遁入黑暗。
她被压得几乎窒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冰凉滑溜,还有一丝温温热热的大物。
好像是她的——桑爸爸。
殷天残存的理智,终在此刻碎得稀烂。
东曦即驾,红日喷薄。
警戒线将41号联排围得严严实实,警车和鉴定车辆到达现场。
正是上学上班的高峰期,顶着迟到风险,乌泱泱围作一团。
记者们踊跃奔赴而来。
馄饨店的李九书也在其中,惊惧不宁,桑家是她的老客,桑国巍出生时她还抱过呢。
警员们维持着秩序,来回奔波。
孙队向上级打了报告,将三四中队的警力都调了过来,东城的干将姚队也在睡梦中被他薅醒。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门牌。
三个月前他还和老殷抬着烧烤架从这门里走向院中。
那次是殷天过生日:
桑珏摆弄着一麻袋炭火;
叶绒,张乙安和他的夫人王菀冬将各式各样的蔬菜穿在铁签上,嘻嘻哈哈地比速度快慢;
桑淼淼带着殷天,桑国巍和他儿子孙小海满院子乱窜;
殷天脑袋上带着金黄的生日王冠,跑到叶绒面前,“叶妈妈,我想吃烤棉花糖。”
……
同样崩溃的还有张乙安。
她在二层把着窗户,手里死死攥着条护身符,粗重的呼吸像个沉疴痼疾的患者。
她从窗口探出头,和大门前的孙队一上一下对视着,两人眼神狂乱且悲悼。
张乙安缓缓蹲下,脑袋一下一下撞着墙面,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小刘立在走廊,不知所措,“张姐?”
张乙安全身哆嗦,“我做不了,叫庞法医过来吧。”
技术队在小周安排下,井然有序地勘察取证:茶几上丰富的茶点果盘;桑淼淼的必胜微笑;楼梯的擦蹭痕迹;桑珏身下一滩喷射状血迹……
孙队蹲在大门前,拿纸巾给殷天擦脸。
殷天像被倒浸在血海中,满头深赤的污血,头发凝成血疙瘩都打绺,只有双眼睛亮得摄人心魄。
孙耀明一点一点执拗地擦。
可干竭的血迹成了块,殷天皮肤娇嫩,他不敢抠,怎么都擦不干净。
殷天瞪着他,无意识地反复哼着一怪异曲调,。
孙队瞧她魔怔地样子,眼眶湿濡。
姚队本想去前院打电话,可前门被孙队和殷天堵着,他只能去后院。
日光一蛰,恍得他眼睛生疼,他跟桑家不熟,所以没有那么浓厚的悲恸,但也被凶手的艺术技法所震荡,脑子懵懵然。
他拨通刘局电话。
刘局声音温厚,“我还有十五分钟到,什么情况?”
“乙安电话让老庞过去,她做不了,现场太……太,太……您自个儿过来看吧。”
“耀明一大早搁我这扯着嗓子要人,什么身份?”
“二中队老熟人!老殷的邻居桑珏,一家四口一个不留。第一目击者……老殷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