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建军如听天方奇谭,睁大了眼睛,竖起两只耳朵,仿佛好学的小学生。
兰花草俨然专家,她微笑着说道:“是啊,退休的人是有派别的,我和你就属于截然不同的派别。”
简建军更加惊异,眼睛睁得茶杯大,身体前倾,好奇道:“那你是什么派,我是什么派?”真稀奇,退休的人居然像金庸写的武侠小说,难道他是武当派,亲家是蛾眉派?
兰花草笑道:“退休的人啊,如果退休后每天忙得兴兴头头,风风火火,发挥余热,帮助别人,过得十分充实有意义,叫做奋进派。如果退休的人无所事事,郁郁寡欢,成天黑着个脸,怨天尤人,陷在对往日工作的美好回忆里,一直走不出来,那就退休中的沉沦派,我是奋进派,你是沉沦派。”
哈哈哈,哈哈哈,简建军大笑起来。
笑够了之后,他一只手拍着大腿,对兰花草说道:“亲家,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此时此刻,原来像大雾一样盘旋在简建军脑海中的困惑消失不见了,他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仿佛走出了迷宫的人一般欢喜。
兰花草被简建军夸奖得有几分飘飘然,微笑说道:“沉沦派可以变成奋进派,但奋进派极少倒回去做沉沦派的,也就说,你的病是有治的。”
“真的?”简建军听得一双老眼闪闪发亮。
兰花草笑眯眯地说道:“是啊,这样吧,亲家,你说说,现在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帮你想办法。”
简建军认真地想了想,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的颜色,审慎地说道:“我啊,一辈子,就是喜欢和人打交道,喜欢有人和我说话,人越多越好。我知道现在退了休,我也不是什么领导了,也不指望别人听我指挥了,只要有人陪我说话就好,你说我那老婆子,退休后,我一和她说话,她就说过阵了就好了,我再一和她说话,她就说‘你帮我接孩子去,帮我买菜去,帮我扫扫地’,问题是我一大老爷们————”
“哈哈。”兰花草大笑起来,对他道,“亲家公,我们是相见恨晚哪,其实,我和你是相同性格的人,都喜欢过热闹的生活,实话跟你说吧,我为什么死皮赖脸地要住到你家里来,就是因为,因为——”
她停滞了一下,女儿的决然离去,直到现在,对于她来说,仍旧是一种巨大的痛苦,痛苦到不想在人面前提起。心里面结着一个巨大的痂,要揭开那又是鲜血淋淋的疼痛。
不过想着现在能一直和儿子一家住下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她觉得自己能坦然面对了,她努力笑着说道:“是因为我女儿,她的老公死了,而她呢,丢下我,一个人跑到杭州,给她的公婆去养老了。”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内心仍是非常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