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兰花草说得不错,老两口年纪大后,好像就只会关心对方吃什么,喝什么,身体是否健康,忽视了各自的内心需要,可问题是他又不是猪,就等着长膘出圈。
兰花草笑了笑,说道:“我也是过来人,你这种心情我理解。很多老人退休后,都有这个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老人退休后,喜欢上练书法的原因。”
“练书法?”简建军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刚退休的时候,小娜也叫我练书法,给我买了上好的笔墨纸砚来,可是我练了几天就扔了。”
“哦,为什么啊?”兰花草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简建军怅惘地叹了一声,脸上的神情都是对过去美好的依恋,他用回忆的口吻说道:“为什么?那些笔啊墨啊,它们能陪我说话吗,能听我差遣吗?亲家母啊,你是不知道,我没有退休的时候,已经是团长了。我十多年呆在部队里,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是很多人围着我,他们尊敬我,崇拜我,听我的指挥,从部队复原后,组织分配我到药监局当上了局长,下属几十个,见到我就叫我‘简局长’我都习惯过那种生活了,可你猜他们现在叫我什么,‘老简’!人走茶凉哇。”简建军一脸的失意和愁怅。
哈哈哈,兰花草大笑起来,简建军也放声大笑起来,从简局长变成老简,这本身就充满了讽刺,值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不过,笑着的同时,他十分心酸。
笑够了之后,简建军叹息一声,对兰花草掏心窝子似地说道:“刚退休那一阵子,我不习惯,每天六点起来,吃好饭,泡好茶,夹起公文包就出门了,一定要走到原单位,才会猛地想起来,哦,我退休了!以前的办公室现在坐着别的局长,我不能进去了,意识到现实,我只能低着头走回来,可是这心里不好受哇——”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老伴李淑贞说过,从来没有机会说,退休后,他发现李淑贞每天像个陀螺似的忙忙忙,而他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孩,心里窝着火,却无处发泄,在无聊中一天又一天地打发时光。老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而他不是!所以他很痛苦。
兰花草深表理解地点点头,对简建军笑道:“简局长,你喜欢听,我以后就都叫你简局长。”
简建军愣了愣,心里一阵感动,他也笑了笑,感叹说道:“唉,为什么人一退休后,以前那些听我话的人就全消失不见了呢。亲家母,我不是吹啊,我没退休的时候,我在单位跺跺脚,那地都要抖三抖。我那些下属在外面看到我,都要停下来敬礼,脸上的表情那都是诚惶诚恐,害怕得不得了。可现在在外面碰到了,他们最多点点头,脸上都是同情轻松的笑容,有些人,根本连头也不点,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唉呀,这样今昔对比,咂摸一下,这滋味太难受了!”
兰花草一脸的笑,对他道:“唉,你啊,就是领导病,指挥别人指挥习惯了,得治!这人退了休就好像离婚的女人,不值钱了,自然没人搭理你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所有的领导退了休都要面临的问题。”
简建军就像一个病人在回答医生的问诊,将信将疑地说道:“是吗?”
他一直以为这是他个人面临的问题,如今听亲家这么一说,好像退休的每个人都会碰到这样的问题。
兰花草像个医生一般,头头是道地说道:“退休的人一般分作两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