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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2 / 2)

小更衣室里雾气氤氲,刚还差点大打出手的俩人此时背对着彼此一件件脱衣服,都有点儿局促。

太奇怪了,打死他们都不会想到最终二人会一起来洗澡。出于某种雄性的虚荣心,贺然偷偷往郁谋那边瞟。

郁谋将更衣室的铁门锁好,毛巾围着下半身往浴池那边走,冷冷道:“偷看我?这么不自信啊。”

“我靠我变态啊我,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贺然也不敢穿浴场的浴袍,怕得皮肤病。他学着郁谋用自己带的毛巾将将裹住屁股,光脚走在湿滑的地砖上跟上去。

郁谋一撩帘子,哂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又飞速地互相瞟了一眼,挺直脊背。心里暗暗得出结论,对方不如自己,身材不如,腹肌不如,哪儿哪儿都不如。

第55章 赢了比赛,输了那啥

“豪华场”人不多,郁谋和贺然挑了个没什么人的池子,一脚迈入热气腾腾的药浴。池子的另一角坐着两个老头儿。

郁谋和贺然不远不近不尴不尬地这样泡着,头一回“赤裸裸”相见,不约而同地闭上嘴。

药浴的水不是完全透明的,热水漾到二人锁骨,水汽蒸腾,水面以下的部位看不确切。目光里的暗戳戳较量只好作罢,偶尔余光比较一下两人淌着水珠的胳膊。

贺然觉得这波自己稳赢,他不经意地抬起胳膊,绷起肌肉线条,刚想炫耀一下,只听池子那边肤色较深的老头率先开口:“老谢,所以说咱们还是不比年轻时啊。你这手术完两周没锻炼,肉都松了。”

“你看我。” 说着,黝黑老头便给老谢展示了下自己的三角肌,故作谦虚:“斯科特举每天五组,一天都不敢懈怠。也就勉强练成这样了。老咯,老咯。”

贺然轻声笑,用胳膊肘撞了下郁谋让他也听听,郁谋理都不理,眼睫低垂。

被称作“老谢”的爷爷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说的对,老程。是老了啊。所以最近我都修身养性,不去做那种野蛮训练了。我的医师说老年人适当锻炼即可,切不可因攀比虚荣之心挑战自身极限。我这两周偶尔在老年大学同爱芬一起练练字,画画国画,也能达到锻炼效果。”

郁谋好像终于回过神,他扭了扭脖子。贺然则装作没注意,用拳头握水玩,水被拳头握住时能够激起小水柱。

老谢说了那么多,老程只听到爱芬二字,他声音拔高:“原来爱芬每天晚上来跳广场舞之前,是和你去画破画了。她说坐桌子前腰酸背痛,需要跳跳舞松松筋骨。”

“滋——” 贺然握住的水从虎口处喷出,不小心滋到郁谋脸上。“抱歉啊,不是故意的。”贺然笑嘻嘻。“……”郁谋从水下抬起手,缓缓将水拭去,面色晦暗。

老谢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你这说话就难听,老师夸我们小组的大作业是‘线条稳重,上色雅致,留白余韵悠长’,说我和爱芬是神仙组员,心意相通才能画出这样的佳作。你到底懂不懂,还破画,你举你那个破杠铃吧你,小心别把腰闪了。”

郁谋将手放回水中,看似无意,力道大了些拍出水花打了回去。溅了贺然一脸,贺然呸了一声,呸出药浴的苦汤子。

老程气结:“你这糟老头子你咒我?”

这边贺然两手齐上握水当水枪。

老谢动动嘴皮:“你是糟老头子。”

郁谋背过身去防御,然后防守反击往身后拍水。

“你糟老头子!” “你糟老头子!” ……

说着两老头站起推推搡搡,腰间的肉摇摇晃晃,动作间围在腰间的毛巾落下。

贺然和郁谋本来兴致勃勃打水呢,这场景看到猝不及防,呼吸一滞。

“豪华”独立双人桑拿房内,两人坐在长长的木凳上,世界回归安静。他们都在努力将刚刚看到的画面从脑海里删除,于是开始闲聊。

“哎,说真的。” 汗珠从脸上滑落,怪痒的,贺然挠了挠脸:“你知道我小时候,我爸不是开出租的么。90 年末 00 年初开出租还能赚点钱,他和傅叔连轴转,天天出车。”

“我妈开棋牌室,也挺忙的,但至少不用到外面跑。所以放学我就去棋牌室待着。那时候棋牌室没有现在这么正规,人鱼龙混杂的,不禁烟不禁酒,烟雾缭绕,酒气熏天。我妈没太多时间盯着我,我这桌看看,那桌逛逛。”

“有一帮小混混经常来打牌,我小啊,没有什么分辨能力,还觉得他们挺酷,就学得也流里流气。兜里揣着个废弃打火机,还假装自己给自己点烟。我妈发现以后揍我,被揍了以后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不能学,但依旧我行我素了一段时间。越揍我我越学,和所有人对着干。”

“在学校,我是年级出名的混。当时小学生的家长都叮嘱他们家小孩儿不要跟我玩,说我是个小混混,坏孩子,没家教。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不好,可是不想改,毕竟这样特别有存在感,还能收获不少关注。”

“接下来这句话可能有点俗,但我必须要说,施念和班上其他小孩不一样。”

“班上上自习,班委要在台上看纪律。我一节课要违反纪律几十次,其他班委都懒得记我,当我是空气,不存在,记正字时自动忽略我。施念那时也是班委,她也很烦我。可是每次轮到她看班级纪律时,我出怪声她记,我站起来她记,我找别人说话她记,我吃零食她记……总而言之就是,我违反的每一次纪律她都一横一竖记在黑板上的正字里。下课时贺然名字下面十几个、几十个正字,都是她写的。”

“你说小孩子那会儿的我懂喜欢吗?我不清楚,不太懂。那时候我只知道,我希望施念一直当班委,然后她一直看纪律,我希望全黑板上都是她记的归于贺然名下的正字,我特喜欢她记我。除了她,没人在乎我又犯了什么错。大家觉得贺然是个混小子,父亲开出租,母亲开棋牌室,家里没文化,没什么钱,也没人管我。所以我表现差是天经地义的,记我的正字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班主任都管不好不愿管的小孩班委更不愿意管。但是呢,就她愿意搭理我。也不是搭理,你懂吧,就她愿意光明长大的讨厌我,而不是忽视我。”

“长大后我收敛许多。我改邪归正,开始在大部分时候遵守纪律,也不去惹其他人了。现在我就只招她。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在她那里,我招的每一下都能得到反馈和回应。虽然这反馈都是负面的,可是有求必应,哈哈哈。”

“哎咱物理课不是讲过黑箱这个概念么。输入一个信号,经过黑箱,输出相应的反馈。我物理不好啊,不是要跟你探讨学术,我就是借用这个概念。我一直觉得施念就是白箱。好多人对于我的态度都是有输入没输出的黑箱,不管我怎么闹腾,他们都忽略我。可是施念不一样,我每次逗她,她都有反馈。以至于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观察她什么反应,一猜一个准。无非是固定那几种表情,啧我,翻白眼,掐我,踹我,告我妈,等等……屡试不爽,一天不逗她几回我就难受。就特别喜欢看她炸毛。”

说着贺然叹了口气,桑拿间的温度让他有点晕,于是他闭上眼说,眼角是汗是泪不确切:“唉……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你能理解吧?我、我真的太喜欢她了。”

“傅辽和我说,施念不是最优秀的女孩子,也不是最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她呢?我说不来,可是从小到大,我知道我的心里只装着她。哪怕她现在变得没以前那么开朗了,我还是喜欢。但我也清楚,像我俩这样的相处方式,她应该也是很烦我吧……我但凡话少点,学习好点,估计就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不要骄傲我和你说,我不是在认输。”

郁谋转头看贺然,看见这个皮肤黝黑的男孩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他皱起眉。

贺然越说越觉得缺氧,但他执着地问:“所以,你俩现在……是在谈恋爱吗?那天我看见你俩一起回家了。施念从不和别人一起回家。我猜了七七八八,想听你说实话。”

郁谋深深看他,“目前不是。不过,就算是未来,你也没有机会了。别想了,长痛不如短痛吧,难过难过就得了。” 说着他一把推开门,清凉的空气灌入小桑拿间,他说:“我建议咱们今天就蒸到这里。感觉你要晕过去了。”

贺然步履虚浮地走出桑拿间,听到郁谋在他身边说:“听你说这么多,其实我能懂。礼尚往来的话我好像也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实在抱歉,我不太习惯把自己对一个人的感觉和第三个人说。不过等我俩以后正式在一起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语气真挚诚恳,好像真的有被他俩的幼年情谊感动到。

“……” 贺然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稍稍好转,他按着太阳穴在心里骂了一声:*

说那么多白说,他果然不适合走悲情路线,看来还是要正面硬刚。他想,不过这郁谋,软硬不吃,难搞得很呐。

搓澡的地方摆放了几张长条形台子,和水池间用一道贴满白瓷砖的墙隔开。地上也是白瓷砖,光脚走上面一步一滑。

搓澡师傅光着膀子坐在小板凳上聊天。一个高壮,一个精瘦,搓澡巾搭在脖子上,见有人来,两位师傅站起来,将搓澡巾抽下来,抖开,拍拍台子示意他们赶紧过来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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