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说9岁了。
“我叫梅路路,今年在读二年级,我们老师……”
这个事情要怎么说?
梅路路想了一路,又一遍一遍的练习。
最后她站在派出所门口,看着里面值班的人,鼓起了勇气,走了进去。
值班的年轻女警察正在打瞌睡,听到了小小的敲窗户声。
年轻的女警察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满头汗水穿着睡衣的小姑娘,她似乎非常紧张。
女警察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虽说是夏日,夜晚还是很冷,她穿着短袖,胳膊露在外面。
不知道为何,只是一句善意的关心,小梅鼻头一酸,眼前雾蒙蒙的。
“怎么了?”女警察蹲了下来,这才发现小姑娘的鞋子上都是泥巴。
小梅脸一红,缩了缩脚,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她去吃野果,一脚踩在了泥里。
“你这是从哪儿来?你家住在哪里?记不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
“我是从山茶镇过来的。我住在山茶镇山茶街301号,我妈妈叫李琴。”
山茶镇?山茶镇距离这里十几公里。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我妈说不让我来,我就自己晚上偷偷过来。”
女警察震惊了:“你一个人在晚上走路过来的?”
小梅嗯了一声,说道:“一个人走着走着就过来了。”
女警察忍不住感叹道:“你这也太厉害了。”
小梅被夸了一下,不知怎么的,鼻子更酸了。
女警察就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泪水大滴大滴地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跟我说说,你走了这么远来找警察叔——阿姨,是发生了什么?”
派出所的大厅里,女警察听着小姑娘说完了全过程。
二十几年后,年轻的女警察已经变成了老练的女警官,她坐在审讯室里,看着里面的女人。
女人说道:“我从天黑走到了天亮,起初的时候,我很担心警察会不会不相信我,但是天逐渐亮了,我越走越觉得一定会的,我的脑海里全部都是他会被抓,然后其他人就会知道冤枉了我,都来给我道歉。”
李警官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了这件事情了,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知道当年的孩子,可能真的没有撒谎。
人的记忆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她可能就藏在某个地方,只要你去找,很快就能够回来。
她听着女人回忆的话,甚至还能够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愤怒。
同事来了以后,她们开着车去了山茶镇。
然而,在那里他们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版本。
——“怎么可能?梅路路那个女娃不老实,余老师不是那种人。”镇上的大人几乎都是这样说。
——“余老师不会做这种事,大家都看着呢,再说了,谁会对一个9岁的女孩做那种事情?警官,不要说我说话粗俗,一个没胸没屁股的小屁孩,哪个有兴趣?”学校里的保安说道。
保安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表示:“我当时去找余老师,就看到那小学生就躺在余老师的床上,看到我就跑了,余老师都不在家里。”
——“小孩子不懂事撒谎,她之前想去余老师班上读书,可能是余老师没答应,所以才故意这样子说。”小姑娘的班主任。
那个老师班上的孩子也没有这样的情况。
而梅路路,她几乎就是熊孩子的代表,经常有人看到她和弟弟打架,还欺负过男孩子,把毛毛虫塞进人家的嘴里,对于余老师,大家看到的就更多了。
她骂过余老师,拿石头砸过余老师家的玻璃。这就是一个非常叛逆的熊孩子。
而余老师本人尴尬又好笑地跟她们打招呼,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地否认了小姑娘说的一切。
“孩子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又重男轻女,所以导致她的思想有些极端,可能是因为她想来我的班上,我没有答应,所以这样报复我。”他依旧没有生气。
她懵了,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是把人抓了,万万没想到这么复杂。
旁边的同事见她皱眉,说道:“其实我也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你没发现吗?我们一起回来的时候,她脸上都是兴奋,一般被那样对待过的女孩子不是这样的反应。”
年轻的李警官回忆了一下,的确,她似乎特别高兴。
“而且她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条理分明,就好像练习了很多遍一样,一般来报案的人,哪怕是成年人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这么小,这就不太正常。”
“可是……”年轻的女警察也说不清楚,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之前接待的一个年轻女性遭遇过不幸,在警局里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想了想,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这也是一件好事,没有孩子被这样对待过。”对方说道:“你跟孩子好好说说,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撒谎。”
女警察到了梅路路的家里,她的脸上没有阴霾,气势凛人,正在跟一个小男孩吵架——
小男孩哭着喊着:“那是我的鞋子,你都给我穿脏了!”
“我穿都穿了,难道你还能打我吗?你打得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