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练的把好了的药拿来了,盖上盖子,就想起来了——白藿香呢?
她醒了没有?
想上她的房间看看,可是又一锅药滚开了。
正收拾着呢,就听见楼下的迎客风铃一响,有人进来了。
“程狗,大秋天的你在这睡觉,肚脐眼进了寒风,是要拉稀的——你别老半夜冲马桶,吵死人。”
我高兴了起来,是哑巴兰的声音。
接着,是一张报纸被掀开的声音,程星河没睡够,还有浓厚的鼻音:“你不是去相亲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卧槽,你他娘谁啊?”
这声音转成了惊吓。
我拿着药勺子一边搅一边笑,多长时间没听见程狗的远吠了,很怀念。
“精神不?”哑巴兰的声音试试探探的:“公园里的公益红娘说,头发剪得好,媳妇不难找。”
苏寻的声音也跟着无奈的响了起来:“花了五十多——理发店小姑娘嘴甜,他还办了张卡。”
“那可太精神了。”程星河答道:“价格也实惠,五十多,剪了个二百五的发型,你真是赚大发了。”
“你说谁二百五呢,”哑巴兰跳了脚:“那是你土老帽,杂货店的凤莲都说好看。”
“你还让凤莲看了?啧,你这么大个人这么不懂事呢,别把她剖腹产的伤口笑裂了。”
“行了行了。”
是苏寻劝架的声音:“一人少说一句,吵吵嚷嚷的让人笑话。”
“不是,洞仔,”哑巴兰的声音委屈了起来:“你也觉得我这发型是个笑话?”
我忽然一阵放心。
这里没有我,他们依然能过的很好。
这真好。
用蒲扇把火扇旺一些,忽然,哑巴兰底下去,就又来了一句:“要是我哥在就好了——他要是在,不但不会笑话我,还会帮我说话。”
蒲扇戛然而止,我心里猛然一动。
这话一出口,楼下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七星……”程狗半晌才打破了这个沉默:“走了也有七个月了吧?”
“那可不。”哑巴兰意兴阑珊:“我哥走的时候,树上还是秃的呢,现在,叶子都快掉没啦!夏天——都要过去了。”
夏天过去,本来就容易让人感伤。
楼下又是一阵沉默。
但是,又一阵脚步声啪嗒啪嗒进来了:“哎呦,这谁啊?你们招了新伙计了?这孩子精神——哑巴兰?”
古玩店老板的声音。
“怎么样,精神吗?”
哑巴兰的声音充满了希望。
“这真是……”古玩店老板的声音有点迟疑:“挺好,挺好,从一个美男子,变成了个精神小伙。”
哑巴兰不吭声了。
古玩店老板没再多说,脚步声熟练的奔着冰箱的方向就过去了。
“上次西川小姑娘给你们送来那西瓜没吃吧?来趁着我有空,咱们把它切了吃……”
身后的厕所忽然也传来了白九藤的声音:“阿丑送来那个车轮大的瓜,是不是?可别让他开了!”
车轮那么大——冰箱放得下吗?
程星河的脚步声已经冲到了冰箱附近,声音一厉:“别瞎动,人不齐,不开瓜。”
“你们……还等着北斗呐?”古玩店老板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七星也没见过那么大的瓜,给他留着怎么了?”
“再放下去,里头就烂了!”古玩店老板急的像是icu前的家属:“糟践东西,那要天打雷劈,何况——那么大的瓜!那是老天爷的恩赐,好好的浪费,亏损阴德!”
听动静,像是把古玩店老板给推出去了:“跟我们吃阴阳饭的说阴德,快别在这窝头翻个——现大眼了。”
“不是,你们要等他,得等到什么时候……”
苦涩药味儿穿透心脾,我心里,忽然也跟着一阵发苦。
古玩店老板的声音被推远了,门口的方向当啷一声,大概是程狗拿了个什么东西把门槛挡上了。
又是一阵沉默。
接着,是敲瓜皮的声音。
“是熟透了。”程星河开了口:“你们说——七星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