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英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钢笔,在手记上写字。他先写了余洲的名字,字迹只保留了一秒,随即立刻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了。
柳英年把手记靠近蜡烛。火舌舔舐手记的纸页,手记完好如初,没有任何损伤。
“这东西原本属于谁,我不知道。但它现在似乎只认准我,只有我能翻开。”余洲翻开上一页,“这是雾角镇的提示。”
“恶魔停止呼吸时,梦便醒了。”
而今天新出现的提示在第二页,也是一句话,一张小图,笨拙稚嫩的笔迹。
【大地再次沸腾时,道路在火焰中诞生。】
渔夫帽:“……让我们烧了这花田?”
余洲解释了雾角镇“鸟笼”中手记的提示,他指着这句话旁边的图案:“我认为,解答这个谜题的关键,在于这幅简笔画的内容。”
“这是什么?”柳英年眯眼睛分辨。
姜笑:“一个穿着礼服的新娘。”
阿尔嘉要在山顶的宫殿举行他的订婚宴,为了让自己的新娘高兴,他前往炼狱,决定赦免一些人。
谁有这份幸运?谁是他的新娘?
第二天开始,他们主动接触这里的人,不动声色地询问。
新娘很美,新娘很富有,新娘年轻且与阿尔嘉相配,新娘仪态端庄,新娘忠诚且深爱阿尔嘉……所有关于新娘的描述,都像是在说一个绝对完美但没有实感的人。
没有人见过新娘的模样。没有人说得出新娘住在什么地方。
也没有人知道,新娘曾是历险者,还是被制造出来的人。
余洲看得出村民们并不乐意谈论这个话题。他使劲浑身解数,这一天甚至和心仪他的少女躺在蔷薇花树下,他极力温柔亲切,抚摸少女的脸庞:“你不肯告诉我王的新娘是什么人,是因为你喜欢王吗?”
少女眼中掠过一瞬间的冷冷嘲弄,很快抓住余洲的手:“当然不是!即便王有天下最多的珍宝,在我眼里也比不上你。”
余洲心里充满茫然。
有人这样重视他,他很高兴,甚至稍微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幸福和甜蜜。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少女,或者说“鸟笼”原住民的伎俩。
因为某种“鸟笼”中形成的默契,人们努力地挽留历险者。历险者若是愿意留在“鸟笼”里,他们会带历险者前往飞星崖。历险者从飞星崖上跳下去之后,炼狱的人会得到一次珍贵的赦免机会。
而这边的人之所以这样努力地为炼狱居民创造机会,也是出于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也会因为无意触怒阿尔嘉而被投放至炼狱。炼狱之外的人们必须努力说服历险者,换取赦免的机会。
不能杀人,一定要心甘情愿地死去,再快乐地复活。天堂是如此生生不息,不停繁衍的。
余洲只感到后颈有寒意。
原住民也曾经都是历险者。他们不避讳“死亡”这个话题,反而会主动与余洲他们提起自己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鸟笼”。
历险太累、太疲倦,也太危险了。这个“鸟笼”固然不是完美的——可谁还会期待完美的“鸟笼”?
至少它平和,安宁。至少只要顺从阿尔嘉的心意,他们就能过得开心。
“你不愿意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吗?”少女楚楚可怜,握着余洲的手。
余洲无法回答。同样的话少女也一定对其他历险者说过。
他知道这是假的。可他连好听的假话,也从来没机会听过。
他们坐在飞星崖上,白天的飞星崖十分宁静,飞鸟掠过,在他们身上留下即刻消失的影子。
“余洲不是傻子。”樊醒坐在飞星崖小路旁编花环,除了同行的历险者——或许还有笼主——之外,没人知道他并不是小孩。
也因此,根本没人提防他。
他扎着小草莓发带,穿着小姑娘的漂亮裙子,领着一堆小孩天天哇哇大叫,跑来跑去。他擅长和人说话聊天,阿姨都称姐姐,叔叔都称哥哥,仰起头眨巴明亮圆眼睛,再鼓起腮帮笑笑,可爱可亲,天真懵懂。
人们聊天说话、打牌赌钱,说的话樊醒全都装进耳朵里。几天下来,他打听到的事情竟然是最多的。
鱼干趴在樊醒头顶:“如果不是傻子,怎么会吃下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樊醒:“他当机立断的直觉很厉害。”
鱼干沉默片刻:“确实。”
从湖水里出来后,余洲便发现手记上出现了新提示。
樊醒让他别告诉任何人,但余洲没有听樊醒的建议。他甚至没有应话,回来的一路都很沉默。
“我确实弄错了,他一直自己照顾妹妹。这样的人早就习惯凡事自己做决定,不容易被人影响。”樊醒手很巧,迅速编好一个花环,套在面前乖乖蹲坐的小狗脖子上。
小狗们并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一个伙伴,仍旧每天热情万分地来找樊醒玩。
鱼干:“你不让他说手记的事儿,是方便吃了他之后,直接把手记占为己有。”
樊醒:“帮我么?”
鱼干:“是他唤醒我的,我不能……”
樊醒:“手记原本就是我的,是他擅自入我门,碰了我的东西。”
鱼干:“可手记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