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走,刘氏抚着她的头发道:“你若是不愿去,打发她们走便是。你舅舅虽然被贬,但咱们家家底殷实,倒也不怕得罪沈家。”
“舅母想什么呢?”沈玉檀依偎在她怀里,“檀儿不过是在荆州呆久了,想去盛京看看而已,舅母多虑了。”
沈玉檀枕在刘氏的腿上,不由自主红了眼眶。她千万个不愿意回盛京,只是舅舅参与谋逆一事确有蹊跷,此事又关系到太子,她不得不回去想办法查清楚,而不是在荆州坐以待毙。
刘氏联想到方老夫人死后她跟丢了魂似的,今日好不容易才正常点,长舒了口气:“去散散心也好。”
——
盛京,将军府。
夜幕降临,弯月挂梢头,洒下银白的光。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腰悬短剑,快步走进院子,叩了叩房门:“将军,卑职苍耳。”
屋内一片死寂,头顶几只鸱鸮时不时叫几声,衬得周遭夜色愈发瘆人。
苍耳侧身静静听了半柱香的功夫,推门走进去。
屋内没点灯,四处寂静昏暗。苍耳掏出火折子点着,火光映照下,隐约能看清面前摆着张宽大的书案。
他熟门熟路来到书案后面,转了一圈柜上的瓷瓶,伴随一声轻响,墙壁裂开成两半,中间是条狭窄的通道。
越往里走光线越明亮,苍耳前脚还未踏进密室,一把匕首迎面飞来。
他身手矫捷抓住刀柄,忙道:“主子是我。”
里面的人应了声,道:“进来。”
室内灯火通明,桌上堆了一摞书卷,谢歧正在低头写字。他闻声抬眸,目光扫过来:“军中有变?”
“军中并无异动,属下今日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苍耳顿了顿,又道:“属下查到赵云轩与沈家女儿确有婚约在先,前几日赵云轩去沈家提亲,如主子所料,日前沈家已经派人去荆州了。”
“做的很好。”谢歧搁下笔,卷起纸张放入小木筒里,“再过两日,朝堂上我会称病,这段时间,你随我去趟荆州。”
苍耳蹙眉犹豫了许久,忍不住问道:“属下多嘴一句,主子为何要插手沈赵两家的事。”
还是两家的婚事。
自家主子向来多谋善虑,从不会做对自己无益的事。可苍耳寻思了好些天,怎么也没想明白破坏人家姻缘对他有什么好处。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呢。
谢歧修长的手搭在桌上,指尖轻轻摩挲桌面,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为何呢?”
他和沈二姑娘的渊源要从上辈子说起了。
上一世他手握重权,因功高盖主被皇帝暗中派人追杀。
情急之下,谢歧率三百精锐半夜逃离京城,却半路中了埋伏,除了他之外无一人生还。他掉进山沟里,被在寺庙祈福的沈玉檀救下来,偷偷藏在屋里养伤。
她生得美艳,话却不多。谢歧从侍女口中得知,她是赵云轩的夫人,因受不了玉华公主的刁难,自愿来普渡寺为赵老夫人祈福。
等他伤养好了,告辞离开时许她提要求,沈玉檀却红着脸,低下头连说不用。
后来谢歧南征北战,官至太尉,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被玉华公主迫害而死。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点什么。
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他起兵谋反后手刃赵云轩,也算慰籍佳人的在天之灵。
本以为尘埃落定,可他一觉醒来,竟然回到了弱冠之年。而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事,居然是沈玉檀 。
她如今尚未嫁给赵云轩,方家也没卷进夺嫡之争,他动动手指,便能救她于水火。
所以这回,他出手帮她,算是还她当年的救命之恩,也能解了他多年的心结。
谢歧起身,玄色衣袍勾出挺拔的身量,他没解答苍耳的疑问,只把木筒交给他,吩咐道:“把信送往荆州,让下面的人盯着,务必送到沈二姑娘手上。”
苍耳颔首,应声退下,身影没入茫茫夜色中。
第3章
沈玉檀打发走了两个婆子,刚松口气,精气神跟被抽走了似的,浑身绵软乏力。
兰芝见状忙扶她回房,吃了些清爽的饭菜,又喝了一碗药,由兰芝伺候着睡下了。
上辈子自从玉华入府以后,她思虑过多,夜晚睡眠极浅,即便做梦也是噩梦。
眼下心里踏实了,这一觉睡得安稳漫长,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转醒,身上疲惫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
沈玉檀缓缓起身,唤进兰芝来,安静坐着,任由她替自己挑衣裳、梳妆打扮。瞧着兰芝忙东忙西,才有了些回来的实感。
兰芝盘好了头发,抬头见姑娘怔怔地看着她,眼睛红彤彤的,被吓了一跳,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姑娘?”
沈玉檀回过神来,揉了揉眼,问道:“舅舅可回来了?”
“姑娘等着,我去问问。”兰芝出去问院里的小厮,过了会儿回来道:“回来了,昨夜二更回来的。”
方映堂被贬,年初又丧母,尚在孝中,官是做不成了。所幸他广交天下好友,近日四处游走,筹划着做些别的事维持家业。
沈玉檀指尖抹了胭脂,在脸颊上涂了点,点了点头:“过会儿去给舅舅请安。”
“好。”兰芝最后往她头上插了个簪子,“姑娘先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