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身法尚可的有两人,另外三人他完全不用在意。
这场战斗应当不会持续太久。
逐渐明亮的月光下,少年同五个人在院内无声对峙。
五个夜行人占据了所有方位,如同金钟铁桶一般,将任何可能逃离的线路完全封死。他们面罩上的双眼如同鹰隼一般,牢牢锁定被包围的少年,他们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年纪而有任何放松。
素质还不错,裴远时微微一哂,他从长安到青州,遇见过不少因为他年纪小而轻敌的人,那些人无一没有倒在他的剑下。
可惜今夜的对手显然不是这样。
那个用鞭的率先有了动作,他弯起脊背,将手中长鞭一甩,在空中爆裂出脆响,这是一条铁鞭,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击甩到肉体上的痛楚。
他俯冲过来,铁鞭往裴远时脚下甩去,甫一出手,鞭子如同灵活的游蛇,闪过森冷的光,不过瞬息,便要攀上少年的小腿,欲将其紧紧缠绕,
于此同时,两个用刀的也高高跃起,他们身影快如鬼魅,刀锋挥下带出的风,轻轻拂动了少年的马尾。
用鞭的困住手脚,用刀的作为作战主力,余下的两个……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裴远时却偏过头去寻另外两人,他看见他们默默地往外后撤了两步。但这并不是作壁上观,他们在继续封住去路的同时,也在酝酿各自的杀招。
今晚这么大阵仗?
裴远时不知道,片刻之前仓皇奔逃的少女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在心里又生出欢喜。
他只能叹息,先前的想法并不全对,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太久,但也不会结束得太快,还要好一会儿,他才能抽出手来,去安慰那个让他心疼的女孩。
鞭影与刀锋都扑了个空,众人惊愕地发现,少年消失在了原地。
毫无征兆的,甚至没有看出任何动作,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第62章 暗夜(中)
梅二十五攥紧了鞭子的握把。
直到此时他才开始理解,不过捉拿两个娃娃,主人为何要使派上两个梅姓暗卫。
主人暗中豢养的杀手死士众多,但被能赐梅姓的,不过三十人。这三十人无论是身法,还是武艺、意志,皆高高出于普通杀手。
每个人单独作战,能以一敌十,互相配合起来,更是所向披靡,寻常杀人越货的活计从来轮不上他们,需要他们出手的,必定是能引发朝野震动的大事。
主人派他们一行人远赴青州,来到这偏僻小镇,还千叮万嘱,确认观中的老道长不在才能动手。梅二十五还以为会碰上何等人物,没想到蛰伏了一天,只看到道观内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娃娃。
这令他索然无味。
作为中途被招徕的杀手,他既无父母儿女被操纵的威慑,也无赚到多少银钱就归隐的俗愿,他在加入主人麾下之前,已经是个杀了不少狠角色的亡命之徒了。
之所以甘愿听命与人,从此失了自由身,乖乖当一条既听话又很会咬人的狗,是因为——
主人委托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杀掉当时朝中一位大将的心腹。
那是一场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战斗,酣畅淋漓,尽兴痛快,血液从鞭身滴落的声音,让他到现在回想起来也会兴奋到颤栗。
他在城外草场埋伏了六天,才等到了目标,他们从薄暮之时战至破晓,当他用心爱的长鞭系着对手的头颅,献给主人过目时,他脸上还保持着一丝醉心的笑容。
主人没有放过这丝笑容,主人微笑着问他,这样的战斗同过去他经历的那些相比,如何?
他自然说,这次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主人说,若是他能一直听命,这样的对手,以后还会有很多。
于是从那天起,他便有了名字,梅二十五。
过去的名字他早已忘记,或许是陈三,或许是李四,那只是一个自小被抛弃的人的可怜代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果真信守了承诺,像刺杀大将心腹那样的愉悦体验,他经历了很多。
朝中权臣的幕僚、某位王爷的庶子、甚至九五之尊身边众芳中的一朵……他杀得越多,鞭法越快,心中血色的欲壑更难填满。
而就在此时,主人的任务下达,竟要他来杀两个弱娃娃。
他嗤之以鼻,又不敢显露,百无聊赖地守了一日,终于得到今夜动手的信号。
那两人早已歇下,带队的却仍叫他们静候时机,梅二十五强忍着烦躁,他想不通,如此大动干戈却只为了这点事,是为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他惊讶地发现,女孩竟以及其刁钻诡异的身法逃离了追捕,而先前被派到男孩房间的同伴,已经无声无息。
暗色天幕上,云缓缓流过,残月正一点一点破开云层,照亮了这方不算开阔的小院。
梅二十五缓缓攥紧了鞭子的握把,他紧盯着眼前这个表情淡淡,拎着一把——木剑的少年。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样的武器未免太过滑稽。
但杀手的直觉在提醒,他不能真的认为这把武器很滑稽,他此前错误地轻看了这座破道观中的少年,已经是犯了足够愚蠢的错。即使他未说出口,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仍旧为这点错误的判断而羞耻。
同这份淡淡的羞耻同时产生的,还有些许隐秘的兴奋。
这个拿着木剑的少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干掉了前去杀掉他的两名杀手?梅二十五对那两人不熟悉,想来并不是什么多厉害的角色,但是——
一点声音,一点动静也没叫守在对面屋顶上的他们察觉到,这已经不算平常之辈了。
双方在月色下僵持。
他们已经将少年团团围住,看似随意,实则密不透风,无论他想从何处突破,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变换方位,将欲脱逃之人轻松拿住。
若少年是个懂行的,此刻多少应该有所警惕惊疑才是。梅二十五的目光牢牢锁住他,随即发现,这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