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龙目微垂,极力压下心头的震怒,然后冷然道:“朕给你三炷香时间,三炷香后若你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朕连同你一并责罚!”
宁姝躬身道:“小女遵旨。”
暂时应付完皇上,宁姝转身向哭成一团的齐家众人走去。齐夫人早就哭昏过去,齐大人年近半百接连失去了一儿一女,此刻也悲恸至极,两目垂泪,他胸口有着整整一腔的怒火想要朝着在场所有人发泄,让他们统统为他唯一的宝贝女儿陪葬!可是他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却发现,除了他自己的亲妹妹,那个一直他们捧为齐家荣耀,却用一杯圣水烧死了他幼女的齐妃娘娘,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责备。
这巨大的愤怒与迷茫让他气血上涌,喉咙嘶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恍惚记得,好像才是不久前,那个娇娇嫩嫩的小婴儿才被从产房里送出来,那么软软的一小团被包在襁褓里,送到他面前。
他之前已有过几个儿子,一向奉行齐家祖训严加管教,致使他们对自己也是既敬又畏,唯独失了亲近。唯独这个小女儿,被产婆抱到他跟前时一直在啼哭,可一见着他就笑了起来。从此,他是捧在手心生怕摔了,含在嘴里生怕化了,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这唯一的掌珠面前。所以,后来哪怕明明知晓她性子有些过于娇蛮跋扈,还是忍不下心来管教于她,只想着有他在,有齐家这块牌匾在,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谁知道,最后他的宝贝还是死了,还是死在他自家人手中。齐大人眼前一黑,双腿踉跄险些栽倒下来,被下人扶住。他干涩的喉咙里,唯一能发出的只有隐忍的哭声。
因为死相太过惨烈,为保留齐握瑜最后一丝尊严,齐大人命慧妈妈匆匆寻了一块白布来,将她盖住。
宁姝拨开人群上前验尸时,齐大人塞哑道:“你是真的心中已有揣测,还是仅为搪塞?若是后者,不准动我的女儿!”
现下对齐家简直是两难境地,他女儿云英未嫁就遭惨死,若是被人当众剖尸,连死后的颜面都无法保全,他日后该如何去黄泉见自己的女儿?若是查得出凶手还好,可万一到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那么罪责势必要被推到齐妃身上,这对于已经被深深割了两刀的齐家来说,又将是致命一击。
“齐大人放心,小女不敢犯欺君之罪。待会儿小女会请四周无关人等避嫌,只留几名女婢当助手粗略检查四小姐体表,绝不辱了四小姐颜面。”
齐大人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别过脸去:“那你,查吧……若是查出最后是何人害我瑜儿,害我齐家,我定要那人,碎!尸!万!段!”
宁姝简单吩咐了几句,几名婢女立刻去寻了几匹宽布来围在四周,将尸身与其他人的视线隔开,而她带领连翘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齐握瑜真的死得太惨,白布刚掀开,连翘就下意识别过脸去。
烈火焚身后,她身上的衣服几乎被烧成了灰,只剩下几片残褛还黏在尸身上,皮肉早就被烧化黏在一起成了一片焦炭,散发着焦臭呛人的气味。
望着眼前骇人的模样,宁姝心中发出一声轻叹。
不久前,未央宫中齐握瑜得知自己中选时的模样,似乎还在宁姝眼前。
那时的她,绯色红晕立刻染上双颊,手指纠缠,激动得几乎落泪,用这世上最期盼的眼神痴痴地着望着心上人从屏风后朝自己走来。没有了往常的嚣张蛮横,亦没有一贯的高傲残忍,有的只是一个年少慕艾的小小少女,对心上人一心一意的痴恋。
不过短短数日,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真的是天罚吗?或许某种意义上也对,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当初她自己亲手种下的毒芽,最终结出了恶果,应在了她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