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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257节(2 / 2)

可他这一声令下,公孙家府兵立刻上前,高大的身形围着赵大人站了一圈,齐喝一声:“大人请吧。”

赵大人乱了方寸,鼻子淌下的血溅了一前襟的血点,再瞧不出往日的慈善样,气得脸皮直抖,五官狰狞:“公孙鏖汀,你放肆!你当全天津是你公孙家的一言堂?你小女无知,你怎也跟着犯糊涂!”

在场诸人都变了脸色,一时间全瞪大眼睛看着这惊变,谁也不敢打圆场了。

唐荼荼站在廊柱旁,没吭声。

大肚教一案,乡间藏了十年,公孙景逸一个纨绔少爷不知道这事儿属实正常,可公孙大人一个管天津治安的同知,不知情就说不过去了。去年因为前个巡检回老家奔丧去了,他又补任了静海县的巡检,眼下暴出这大案,更与他脱不开关系。

公孙大人人前这番作为,既是回护和光,也是摘出自己,得靠这事儿与赵大人立刻划清界限。

他越权解了赵大人的事权,就凭这份莽气,就算以后追责,也能落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好话。

唐荼荼又忽然转头看了公孙景逸一眼。

这十七的少年,挺着脖子站在他爹身侧,像老鹰翅膀底下护着的小鹰崽,朝着恶官张牙舞爪——他凌晨时分劝她劝得情真意切,要赶紧地戳破这事,话里话外都是仗着朋友义气提醒她,都是为自家爹爹鸣不平……

可深处呢?

唐荼荼想不明白,此一念蓄了个头,她不愿意再往下深想了。

公孙大人喝了声:“送赵大人回衙门!”

被两个府兵格了手,赵老头再没了老儒的文雅之气,破口怒斥:“你公孙家只手遮天,老夫回头就参你一本!叫皇上治你个篡权之罪!”

“带走!”

这篡权的罪责到底没由公孙家担着。闹得正厉害,一阵马蹄声朝着印坊冲来,遇门也不停,踏过门槛、避让人群冲进了前院。

传令的绿衣小吏下了马,气都顾不上喘匀,一路疾行,口中扬声喝着:“漕司大人急令!众人听令!”

唐荼荼怔了一怔,愈觉心慌得止不住。漕司府远在四十里之外,隔了半个天津城,夜里才抓着人,令书清早就到了,他们好快的消息……传什么令来了?

漕司,管着一省税赋、钱粮、漕运,也监理军政大事的二品大员,一省的封疆大吏。

令书竟和圣旨的规制有点像,包着红封,派了两个小吏传令,前后全是带刀的黑衣随扈,护这薄薄一封令。

唐荼荼没在官员里头见过这样的阵仗,左右转着视线看了眼,爹和公孙大人也是愕怔的。

她往后退了两步,隐进医女群中,学她们的样子深深俯身作揖。

“漕司令到——静海县令赵适之,无德无才,就地解职交与督抚。后官乌纱革带、补子袍在此,即刻着衣上任,不得贻误!”

“赵县令渎职一罪,与送生教分案审办,提集案内人证,三日内严审确情,上报漕司。”

唐荼荼脸色微微一变,三日内审清案子……

张捕头一个上午只审了那几个淫僧,送生庙也没来得及查封,背后的雀姐、中间牵线的几路人,还有那积了十年的烂账本,短短三日怎么能摸查清楚?

可她想的这,远远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众人都震惊地低头看赵大人,当官多少年了,没见过临走了被牵扯大案里的,这回真是碰上灾星当头照了。

这老汉被这迎头棒打得晕晕沉沉,一屁股瘫坐地上哀嚎了一声,再站不起来了。

他在任三年,所有不好办的难案、疑案、悬案,一件一件拖磨,像粪上盖土,不清不扫,一层一层盖住。那些烂泥里捂着的丑行秽事,终于在此时掀了个翻,把他自己捂死在里头了。

“下官拜见唐大人,给唐大人贺喜了!”

两个师爷贼,立刻改拜山头,朝着还在懵怔的唐老爷躬腰齐眉下拜。

传令的绿衣小吏盯紧随扈给赵大人上了手镣,这才走上前。

离得近了,露出官帽底下一张白净的脸,眉是眉,眼是眼,粉唇琼鼻,眉形精致,胡茬都刮得一根不见。

这相貌在官员里头,实在是年轻漂亮得出奇了,说是艳若桃李也不为过,乍看还当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刚从赵大人身上扯回视线的所有县官都恍惚了一瞬。

声音倒挺英气:“下官盐课提举陶清风。”那小吏露了丝笑,一身柳绿的袍衬着他玉莹莹的脸,果然有一种清风拂柳的韵致。

他抬袖一指同行的另一个小官,“那位是府衙照磨孙不疾。”

奇了,这位也是年轻俊美的相貌,就是脾气看着不大友善,板着脸拱了拱手。几个县官都恍了丝神,心说果然是年少多英杰,品貌才华俱全的青年人都铆足劲往高处走了。

两边仓促见了礼,陶清风往边上行了两步,低道:“漕司大人今儿早上得了的信,立刻起令。知道唐大人您临危受命,事事难做,需添补的人手只管从漕司府借人。”

“大人还吩咐了,您此处要是用得着小的,我与不疾就留下来先给您打个下手。”

盐课提举,盐政上的一小官,多他不多余,少他也不碍事;照磨是个刷磨文案、润色卷宗的小官,确实是合适打下手的。

可唐老爷一个七品县令,放以前做礼部郎中,八品的小官他用也就用了,此时自己官品降下来了,只觉得不合适。他还没想出由头来推辞,先摆了摆手:“那如何使得?”

他身旁,公孙大人冷硬的下颔线绷得更紧了,一丝笑也无。

“惊蛰已过,天津的税赋就得进京了罢?漕司事忙,不必为下官们累心,我与唐大人必鞠躬尽瘁,若治不好这时疫,也按失职罪论处便是。”

“至于送生教一案,牵涉甚广,劳你回去报与大人,三日内只能交个案宗上去,细枝末节还得仔细查查,二月底必能查个清楚。”

三日,变成了一个半月。

这漂亮得出奇的小吏,眼皮里那褶笑落了下去,不深不浅地盯了公孙大人一会儿,顿了顿才向唐老爷拱手道。

“既如此,下官便告辞了。唐大人临危受命,还是尽快担起这重担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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