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素服的妇人闻声从花圃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汗水,也带着平静如水的笑容。
她很美,美的冷静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她的美。
虽然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脸上也并没有涂任何胭脂水粉,可这都挡不住她的美,她的脸上看不到美人迟暮的悲凉,只有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更为宁静的美。
冷静看呆了。
“是什么人?”关太妃娘娘微笑着问道。
周嬷嬷推了冷静一下,冷静方才回过神来,施个礼,说明来意。
“周礼,将女史大人请进屋里招呼,斟茶,我洗洗手稍后就来。”关太妃娘娘吩咐道。
周嬷嬷答应着,将冷静让进屋里来。
屋里虽色雪洞一般,并无甚奢侈的布置,却收拾的一尘不染,井井有条,连床上的帐幔都花了心思,结成蝴蝶翩舞的样式。
冷静坐下来,打量着这朴实无华的屋子,心中慢慢升腾起深深的伤痛。她想起裴少芬的话:“在这个地方,善良根本没有用,这是个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地方!”
关太妃娘娘看起来确实善良,所以她才被关进冷宫,二十载不见天日罢?
“冷姑娘,喝茶。”关太妃走进来,笑着招呼她道。
她的笑很明亮,像夏日里的凉风,让冷静心里感到一阵舒爽。
“大热天的让冷姑娘亲自跑一趟,实在是罪过,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姑娘笑纳。”关太妃手里握着几块碎银,硬往冷静的手里塞去。
冷静欲要推辞,眼神闪了闪,只说一声谢谢,将银子收了起来。
“让冷姑娘见笑了,瑞儿他心智幼稚,似七岁玩童,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还姑娘海涵。”关太妃坐下来,笑着说道。
冷静刚才在外面遇到的年轻公子名曰夏至,是先帝的幼子。
先帝驾崩时,只有七岁。
因和母妃关太妃娘娘有意冲撞先帝阴灵,致使先帝阴灵受惊,不能早日登西方极乐。被当今天子之母刘太后下令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赦免。
夏至受惊过度,至此以后便疯傻起来,刘太后派御医来诊过多次,均系疯傻之症。
她不放心,又亲自试过几次,方才相信。
从此将他们母子丢在冷宫,不闻不问已经有十三载。
这些事,冷静全都听老宫婢们说过。
“娘娘言重了,九王爷并没有得罪奴婢的地方。若娘娘无事,奴婢告辞。”冷静站起来,施个礼,欲要离开。
“我送你出去。”关太妃也站起来,笑道。
冷静忙推辞,关太妃却非要送。
冷静推辞不过,只得与她一起走出门来。
刚走至门口,只见关太妃嘤宁一声,扶着额头瘫倒在地。
“主子!”走在她们身后的周嬷嬷上前上一步,跪倒在地,抱起她来,大声叫道。
“她,怎么了?”冷静也忙蹲下身来,问道。
“无妨,主子一向有头晕症,去床上躺会儿就好了。”周嬷嬷扶起关太妃,搀她往里面而去。
夏至不知从哪里突然穿了出来,一把扯住冷静的袖子,沙哑的声音哀求:“救救我娘,求你救救我娘!”
冷静被这突然一扯,唬了一大跳,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愣愣的盯着他。
“去找江明,江明能救我娘的病。”至又说道。
“至儿,休要为难冷姑娘,快回来。主子有话对你说。”周嬷嬷在屋里面喊道。
“找江明,去找江明救救我娘,求你了。”至急急的又央求冷静一声,朝屋里奔去。
至走了良久,冷静方才“哦”了一声,慢慢走下台阶,出了冷宫。
关太妃从床上坐起来,皱紧了眉头。
“主子,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瞧她的样子,也并不想帮我们。”周嬷嬷失望的说道。
关太妃眸中失望与希望并存,轻轻叹口气:“十三年了,终于有一个姓冷的人走进了这里。你还记不记得先帝在时,钦天监周叙曾给我们母子起了一卦,卦上说我们母子命运多舛,直到遇到冷姓之人,方才会绽放光彩,二度灿烂?”
“主子,也许冷并不是这位姑娘的本性,她,也不是我们要等的人。你还是好好歇着罢。”周嬷嬷绝望的说道。
她已经等了二十年了,早已经绝望,就算那卦上说的对,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
她实在不忍心打碎主子的美梦。
先帝有一员虎将姓冷名朝,为人正直仗义,刘后伙同首辅篡改先帝遗诏,推申继位之时,只有他一个人提出过异议,只可惜他一人难敌群狼,被降职贬去戍边。
周叙说的冷姓之人必是此人无疑,可惜这个人在十年前已经病死了。而且这冷朝只有一个独生女儿。
冷朝死后,不知流落何方,虽然周嬷嬷也曾派人去四处寻访过,可终是渺无音信。
这些年,周嬷嬷也已经放弃了。
她一直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主子,怕主子一旦失去了希望,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不再有。
“嬷嬷,本王可能犯了个错误。”夏至忽然冷冰冰的开口。
周嬷嬷心头一震,嘴唇跟着哆嗦起来,语不成句:“王爷,多少年了,从未听你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