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手里捧着碧玉双耳天鸡瓶往冷宫而来。
她本来在作画,阮美玲抱着这瓶子走过来,说让她将这东西送到冷宫交给关太妃娘娘。
阮美玲说的很动人,说张司设之所以让她去送,是看她刚来,让她多出走走动走动,熟悉熟悉宫中的路径,免得走错,冲撞了娘娘们,惹来杀身之祸。
送个瓶子倒是平常,可阮美玲后面加的这席话,却让冷静的心动了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本来很平常的事,非要坠上这一长串解释,倒显得画蛇添足,有些存心多余。
于是来冷宫这一路上,冷静边行边慢慢的细瞅手里这瓶子。
碧玉瓶通体清澈无杂质,水头十足,圆润油亮,瓶子的雕工细致入画,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样一件上等的宝贝,怎么会送去给冷宫里过了气的太妃娘娘呢?
冷静心里叹口气。
她不欲找麻烦,麻烦看来是自动找上门来了。
冷宫确实很冷清,与前面的繁华相比,这里就是一潭没有生气的死水。
茂密的参天古树将通往宫门的小径遮的潮湿阴暗。
宫门口的槐树下,有一位素衣打扮的公子正在摸眼泪,他身边一位年迈的嬷嬷正抚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他。
那位公子显然听不进去她的话,哭的越来越厉害,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凶恶,虽然凶恶,却不可怕,那面容还是那样好看。
这位公子是位美男子,岁数与裴少芬相似的美男子。
冷静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个岁数的男子本不应该像个孩子似的这么哭。
难道他是个傻子不成?
若真是这样,当真可惜了他这一身好皮囊。
冷静惋惜的想着。
“本王要替小乖报仇去,杀了那个小贱人!”年轻公子突然大吼一声。身形暴起。
他身边的老嬷嬷急忙拽了他一把,没拽住,倒把自己晃了个跟头,栽倒在地,忍不住唉哟起来。
年轻公子刹住脚步,跑回去,将老嬷嬷扶了起来。
老嬷嬷却抱着他,失声痛哭。
年轻公子抱着老嬷嬷,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冷静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出他的心情。
她已经看到了事情的起因。
古槐下躺着一只小灰兔,嘴角渗着血,浑身抽搐,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年轻公子怕就是因为这个,才发了脾气。
两个抱头痛哭的人并未注意走近来的冷静。
冷静蹲下身,将天鸡瓶放到一边,伸手摸了摸小灰兔的肚子,心里倏然明白,这是被人踩了一脚,才致伤成这样。
也怪不得这年轻公子气成这样,连一只兔子都下得脚的人,必是个贱人无疑!
冷静从袖里摸出一颗药丸来,撬开小灰兔的嘴,给它喂了下去,刚伸手去摸摸它的头。
却听身后响起一声惊呼:“你是谁,想干什么?”
“奴婢冷静,见过九王爷。”冷静起身施礼。
年轻公子走过来,推她一把,将小灰兔抱起来,瞅她一眼,兀自朝冷宫里走去。
老嬷嬷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上前来问道:“有什么事?”
“周嬷嬷,我是新调到司设司的宫婢冷静,奉张司设之命,给太妃娘娘送这尊碧玉双耳天鸡瓶来的。”
冷静抱起地上的瓶子,笑着回道。
周嬷嬷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瞅了那瓶子一眼,噫一声,一脸讽刺的笑容:“这么好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送给我们主子来了?”
冷静咧嘴笑笑,无言以对。
“跟我进来罢。”周嬷嬷操着手冷淡的说道。
冷静应一声,随她走进冷宫。
院子里的台阶上,坐着一排头发灰白的妇人。
菜色的面容,失神的双眼,见有人走进来,方抬起混沌的双眸,朝这边瞅一眼,发现与自己无关,又都垂下头去,继续打瞌睡。
“请这边来。”周嬷嬷带她绕过前面的正殿,朝后面的侧殿走去。
走过一道圆拱门,进入东跨院。
这里竟然出奇的整洁漂亮。
精致的竹篱笆,错落有致的花圃,花圃里各色鲜花争相怒放,看的人心旷神怡,竟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
“主子,有人来了。”周嬷嬷朝花圃里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