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词被吓得一阵心悸,却见扑通一声,池水中落入一个石子,水面上顿时溅起层层涟漪,也破坏了她的倒影。她回头,正是一直尾随身后的纪楚含,她不知道这副样子该如何面对他。她拿手捂住自己的面容,虽然她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直到看见的那一刻,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崩溃。
“你别过来!”江词察觉到纪楚含的身影越来越近,惊惶失措之下不停地撕喊着,“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女为悦己者容,汉武帝的李夫人病重临死前蒙着被子,是不想让汉武帝记得她临死前的狰狞,任谁也不想自己丑陋的姿容被心仪之人所看见,江词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态。
江词的这几声嘶吼惹出了不小的动静,纪楚含眸色不忍,又踟蹰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只是试探着不断挪着脚步,“不用担心,你还是这么漂亮。”
他是骗她的,江词眼角的眼泪无声地落下,她一眼也不曾抬,却知道纪楚含不断地在向她走近,不要走过来……不要走过来……,她心里这样念叨着,可纪楚含却不听她的。
“不要过来!我都说了不要过来!”江词撕喊着,嗓音因着喊声有些嘶哑,她以袖掩面,努力不让纪楚含看见自己现在的这副鬼样子,她站起身,把握着凉亭的栏杆,指着身后喊道:“你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池水,纪楚含站在原地霎时停住了动作,他望着江词的神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眼中深意复杂难辨。江词畏惧于他的注视,匆匆地别开眼去,她害怕极了,若是纪楚含怜悯同情她,才是她最害怕看到的。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江词心头得慌乱愈来愈多,她拿眼偷瞧薛府下人的表情,忽然觉得他们都在嘲笑自己的面容,嘲笑她明明是芳华正茂的年纪,却换了一副皱纹横生的老妇的皮囊。
她畏惧于这些,更畏惧于外人的眼光。她站在栏杆上跃跃欲试,她忽然听见薛铭宇的声音了,他让周围的下人都迅速离开,江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察觉到周围再无外人围观的动静,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但她把在栏杆上的手忽而有些不稳当,只这一次泄气,方才那一阵嘶吼她消耗了醒来以后全部的力量,身子轻飘飘地,她整个人便重力消退,朝着身后栽倒了。落水的那一刻,她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再然后,意识就被四周的池水包围席卷,悉数吞没。
薛府的婚宴没个结果,宾客就被薛老爷子随口应付几句给赶出去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前来的乌兰格格,她本是和怀玉一起前来的,但是回去的时候却不见她的影子。
她是贵宾,一直坐在里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叫随行的宫女前去打探了一下,才听说府里不知为何来了刺客,把太子殿下刺伤了。
她当时一阵心悸,坐在马车上还觉得恐慌,难怪这礼拜都未完全行完,宴席就这样遣散了。本想打探一番怀玉的下落,好和她一起回去,但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薛府的下人们也说没瞧见她。
没准是她自行回宫了,乌兰格格便也没放在心上,乘着马车便回宫了。
她回去时有些意外,元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书房门前候着侍卫,看样子他还是在忙于政务。她这样想着,便吩咐着宫女去御膳房做一份燕窝,好给他补补身子。
乌兰格格带着随行的宫女到了书房的门口,那个侍卫却大胆包天地拦她,“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她的宫女为她鸣不平,“大胆!这是殿下明媒正娶的正妃,草原上的乌兰格格,你不过一个侍卫,居然敢拦正妃娘娘!”
侍卫拱手恭谨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娘娘的身份,但是殿下却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乌兰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算皇帝来了,也不能进去不成。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还没有谁敢给她碰钉子,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尽管开门,殿下那头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来担着!”
“这……”侍卫面色踟蹰,乌兰却袖子一甩将他拂倒在地,想她在蒙古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武艺,对付一两个侍卫还不是小菜一碟,她推开门,未免打扰了元祈处理政事,便刻意放缓了脚步。
里面却传来一阵对话交谈声,她一时有些意外,吩咐着让宫女下去,端着燕窝的托盘,站在外间处仔细地听着。
她听见了女人的声音,她瞳孔微缩,双手也不受控制地发抖,她亦是不受控制地走进里间,只见大着肚子的董贵妃正坐在元祈身边,二人见到她时神情皆是微讶。
乌兰手上的力气消失殆尽,托盘扑通地一声掉落在地,她不管不顾溅了一身的裙摆,她看着面前端庄美艳的董贵妃,心中想的是,“原来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