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往外走,便听到叮叮咚咚一串金玉相撞的声音,还有凌乱而急切的脚步声。
我循着声音扭头望去,便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穿着月白色的衣衫,从廊下向我疾步走来,那发出叮咚声音的,原是那人腰间悬挂着的玉坠和鎏金香囊。
好生讲究的人。
我抬眼看去,瞧见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还有他高挺的鼻梁,内敛的长眉以及,微薄的唇。
他冲到我面前时骤然止步,神情小心翼翼又难以置信,他向我颤巍巍伸出了手,我看了眼,然后后退了一步。
杜夜阑站在我面前,挤出一抹像是哭的笑,慢慢放下了手。
他说:“好好,你醒了?已经……三年了。”
我微微侧了侧脑袋,好奇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好好又是谁?”
我问完,看着杜夜阑俊美的面容一点点在震惊中被撕裂,心里乐开了花。能看到这个负心汉在我重生后的露出这样绝望的神情,真是……太爽了。
毕竟,如果说我的悲剧是从和亲开始,因为三皇子而步入深渊的话,那么杜夜阑才是真正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人。
再来一次,我不想认识和纠缠的人里,他一定得排在第一位。
第2章 从敌国废后变成了丞相
虽然我自认为我完美无缺地演绎了一个失忆者,而杜夜阑也相信了我失忆。但我着实没有想到,三年未见,杜夜阑这厮,竟然比三年前还要阴险狡诈了数万倍。
他竟然骗我说,我是他一年前迎娶过门的妻子,因为不小心撞到了脑袋,所以昏睡了一年。
我藏在袖子下面的左手摸了摸右掌心,疤痕还在。我先前也照过镜子,明明,我还是魏青梧。
我是北周的废后,又没有改头换面,如何就能便成杜夜阑的妻子?
难不成北周在当年一战中落败了?
杜夜阑一直盯着我在看,两道视线火热,仿佛要把我盯出个洞来。若非死过一回,我怕是早就慌张地露出马脚了。
万万不能让杜夜阑看出我没失忆。
我转头,问道:“你说我是你的妻子,可有凭证?我不记得你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万一你骗我呢?”
杜夜阑沉默了两秒,语气从容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证婚人是我的老师徐太傅徐诚,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婚宴的流水席开了三天三夜,请了天下最闻名的冯摘花的班子唱戏。花轿从魏侯府出发,绕过东西二街,整个南越京都的人都可以证明,你是我的妻子。”
我忍不住抓了抓掌心的那道疤,有点痒。
这杜夜阑的语气,不像是说假话?
可除非是我北周那位三皇子夫君真的死了,否则我怎么可能顶着这张脸嫁给杜夜阑,而且……我明明都去过地府了,怎么这三年有其他孤魂野鬼上我的身嫁给了杜夜阑?
我抖了一下,脚底涌出一股恶寒。
“那,那我叫什么名字?侯府又是哪里?”
杜夜阑微笑,凝望我时的神情恍惚如同三年前他常与我交谈时那样,温文尔雅,人畜无害,他已经从方才见我时的震惊情绪里抽身恢复正常了。
“你叫静好,魏静好。出生南越安平侯府,原是皇室旁系。”
我慢慢微笑起来,问道:“那我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杜夜阑忽然侧身越过我们中间的茶几,抓住了我的右手,说道:“别再抠手心了,一会儿手心都要破了。这么些年,你抠手心的毛病竟然还没改掉。”
我甩开了杜夜阑的手,用袖子擦了擦被他碰到的手腕。
“你莫要碰我,我还没承认你是我的夫君呢。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杜夜阑也不生气,说道:“安平侯爷和侯夫人尚且都安好,你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弟弟,魏青琢。”
说到这里,杜夜阑忽然垂了眼沉思了两秒,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又道:“你是府中的嫡次女,你原还有个长姐,六年前被封为永荣公主去北周和亲了,三年前南越北周开战,你姐姐心情郁结,因病去世了。”
我咬了咬牙,很想抓起案上的白瓷茶盏对着杜夜阑砸上去。
好你个杜夜阑,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我分明是被三皇子司徒景湛那个王八蛋一箭射死的,这里面还有你一份功劳在。我分明是做了北周南越两国之间的炮灰!
我瞥了一眼白瓷茶盏,问道:“我长姐叫什么名字?”
杜夜阑:“魏青梧。”
我:“为什么只有我的名字里没有青,怎么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杜夜阑伸手端起我边上的白瓷茶盏,说道:“好好,你的名字是你娘亲给你娶的。你爹最宠爱你娘和你,所以便给你娶了这个名字。”
我愣了下。
我原名魏青梧,是我爹取的名字。取的是凤栖青梧的祥瑞之意,我爹后来在三皇子成为北周皇帝时一定很开心,因为我应了这个名字的意思,做了一国之后,有凤来仪。
但我的小名叫静好。
我娘生我前便想好的名字,她希望我一生都平安喜乐,岁月静好。
这个秘密,我告诉过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前夫,司徒景湛。
另一个,便是眼前人,杜夜阑。
告诉他们秘密时,我都一片真心,谁料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