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使用静太妃给他的安神香!
“去……去把静太妃送来的安神香给朕拿来……”
“陛下,那些安神香没用,奴才都处理掉了。”魏公公为难地说道,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前阵子……蔡嬷嬷送了奴才一个钱袋,那气味……与安神香有点儿像……”
其实是不像的。
不过人都有爱联想的毛病,想着想着可能自己都信了。
那个荷包曾被南师娘弄坏,之后顾娇给魏公公缝好了,里头的干花都没动。
他将钱袋摘了下去。
萧六郎早知这个钱袋是什么情况,却依旧拿进东屋走了一遍过场,出来后他如实相告:“陛下,这里头装的就是药引。恕微臣多嘴,陛下手里为何会有这些东西?难道陛下——”
皇帝打断他的话:“有些事,你不必多问。”
“是。”萧六郎拱手应下。
真相追查到这里,皇帝就算再笨也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的内心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冲击,他甚至感觉自己的信仰都在一夕之间轰然坍塌了。
他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却又双腿一抖跌坐回去。
“陛下!”
魏公公大惊!
“朕没事……”皇帝惶惶然地摆摆手,阻止了魏公公前来搀扶他的动作。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的手抖得厉害,整个人宛若一片寒风中瑟缩的枯叶,看着凄惨极了。
魏公公眼眶都红了:“陛下……”
皇帝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用扶朕,朕能走……朕好得很……”
话音刚落,他便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皇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姑婆的屋子里,熟悉的环境,简陋的陈设,只是他早已不是曾经的心境。
“陛下,您醒了?”
是老祭酒的声音。
皇帝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扭头看向守在床前的老祭酒,有气无力地说道:“霍弦。”
“臣在。”老祭酒往前走了一步,“魏公公在灶屋熬药,陛下感觉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臣去叫娇娇过来看看。”
皇帝虚弱地移开视线,望向单调的帐顶:“不用,不用叫她,朕没事。”
老祭酒叹道:“陛下,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与臣说,臣自当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解难。”
老祭酒方才已从萧六郎的口中了解到了全部经过,他一边觉得萧六郎忒大胆了,这种事也敢做,一边又挺自豪,自家小子挺有出息的,计划缜密、部署周全、胆大心细……
主要是心够黑,不愧是他徒弟。
但同时,他也有些为皇帝感到唏嘘。
被自己母妃算计这么多年,陛下心里一定也很痛苦吧。
真相是残忍的,可如果不这么做,就救不了庄锦瑟,所以还是委屈陛下的心上被插个三四五六七八刀吧!
老祭酒果断放弃君臣之义,将话题跐溜转到庄锦瑟的身上:“陛下,您今日是在碧水胡同歇息,还是回宫?明日早朝有太后,您其实不必如此劳心。”
提到庄太后,皇帝的神色恍惚了一瞬:“霍弦。”
老祭酒拱手道:“臣在。”
皇帝望着笼罩在暗影中的房梁,自嘲一笑,道:“你说,她恨不恨我?”
连朕都不用了,可见心情复杂到自己都难以控制了。
老祭酒继续插刀道:“陛下是在说太后吗?恨的吧,毕竟陛下痛恨了她那么多年,还害她染上麻风病,差点要了她的命……我要是她呀……陛下恕罪,臣失言了。”
“不,你继续说。”
“算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陛下与太后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和解了。”
不可能和解,不知为何,听到这几个字,皇帝的心里忽然难受了一下。
皇帝没对萧六郎与顾娇袒露自己中了药的事,老祭酒也就当作自己也不知道,他叹息一声道:“陛下若是实在容不下太后,也请忍一忍吧,太后只比老臣小几岁,年事已高,没几年活头了,陛下熬也能熬过她的。”
皇帝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一想到庄太后会与先帝一样躺进那个冷冰冰的灵柩,他便连呼吸都堵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其实撇开药效不提,他与她的立场也绝对是不对付的,哪怕他没中对她生厌的药,他也会希望她赶紧下台、赶紧交出朝政大权、赶紧从他的金銮殿离开!
但为什么……还是会难受?
老祭酒捅起刀子来毫不手软。
他说道:“微臣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陛下若实在容不下庄太后,就让龙影卫去杀了太后吧。”
皇帝脸色一变:“朕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