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酒仿佛没听见这句话,自顾自地说道:“话说回来,也怪当初静太妃太冲动了,先帝明明留了一道让贤德后殉葬的圣旨,她没将它偷出来烧掉就好了,那样陛下也不比如此麻烦,世上早没庄太后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错,先帝当年是留了让庄太后殉葬的圣旨的,有一日静母妃在先帝的偏殿侍疾,不巧发现了那道圣旨,冒死将圣旨偷了出来。
为了不被发现,她立马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圣旨烧了。
那段日子,他与庄太后的关系其实已经不算和睦了,他们俩为了先帝的医治方案发生过好几次争执。
静母妃说,那位燕国的大夫很厉害,陛下不开颅也活不了,何不拼死一搏?
现在想来,开颅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啊,他当时怎么就觉得静太妃说得很有道理呢?
庄太后反对开颅,他便觉得庄太后是故意不给先帝最后一丝治愈的希望……
他怎么就……
皇帝将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将注意力放在那道圣旨上。
他其实根本就没见过那道圣旨,一切只是静母妃的一面之词,所以它真的存在吗?
如果真的存在,静母妃又真的把它烧毁了吗?
从前是不清楚她的心思,如今却真相大白了,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处死庄太后的机会?
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夜色如水。
戌时过后,皇宫渐渐宁静了下来。
巍峨的金銮殿仿佛一头沉睡的雄师,在夜幕下静静地蛰伏。
皇帝今日没翻牌子,各宫妃嫔也就歇了等候的心思,叹息着合上了宫门。
僻静的庵堂中,静太妃刚诵完一卷佛经,凉凉的夜色落在她清瘦的身影上,镀了一层寂静的光。
“太妃娘娘,该歇息了。”蔡嬷嬷从旁提醒。
静太妃捏着手中敲木鱼的犍稚,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蔡嬷嬷道:“戌时刚过。”
“那就是亥时了。”静太妃将犍稚放回了桌上,“陛下今日应当不会过来了。”
蔡嬷嬷叹气。
陛下……有几日没来给静太妃请安了。
蔡嬷嬷语重心长道:“娘娘,陛下他是……”
静太妃淡淡点头:“我明白,是我糊涂,给他下错了药。”
蔡嬷嬷神色复杂地看向静太妃:“娘娘……”
静太妃淡道:“安寝吧。”
“是。”
蔡嬷嬷刚将静太妃搀扶起来,门外便传来惠安的惊叫:“陛下!”
静太妃暗淡的眼底倏然间光彩重聚,她扶着蔡嬷嬷的手都紧了一下。
……
茶室中,静太妃与皇帝面对面,跽坐在各自的垫子上,中间是一方长形小案,摆了一壶新煮的花茶以及一些庵堂的素食小点心。
“喝茶。”静太妃将一杯花茶放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那杯茶,没伸手去拿,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素食小点心上:“母妃真的爱吃素吗?”
静太妃微微困惑地看着他。
蔡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对门外的几个小尼姑道:“你们都去歇息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小尼姑们回了各自的禅房。
蔡嬷嬷为二人合上房门,静静地守在廊下。
静太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茶,虽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地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陛下是问我爱不爱吃素吗?起先的确有些吃不惯,但吃了这么多年,再讨厌也该习惯了。”
“原来母妃讨厌去庵堂。”皇帝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含义。
静太妃微微一愣,放下茶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不讨厌吃素的。”
“但是也不喜欢。”皇帝说。
静太妃蹙了蹙眉,看向皇帝道:“陛下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与我抬杠吗?”
皇帝苦笑一声:“好,那我换个问题。”他说着,抬眸定定地望进了静太妃的眼睛,“母妃真的有把我当成自己亲儿子吗?”
“陛下说话越来越奇怪了,什么叫我真的有把你当成自己亲儿子吗?你是我养大的,你出生没多久便被抱到了我宫中……你虽不是我生的,可在我心里,你与宁安是一样的!都是我的骨肉!”
“母妃说起这个,倒叫朕想起一件事来。朕临近出生那会儿,母后似乎也快临盆了,结果母后诞下一个死婴,惹怒了先帝。如果不是这件事,朕其实应该是母后的孩子吧?”
静太妃的心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