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烦躁地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伸手想倒杯酒,却被凌昱挡住:“你还吃?”
皎然顺嘴接道:“什么叫还吃。”在凌昱试探的眼神里,皎然忍不住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的衣裳,有这么明显吗?
“借酒壮胆可不是明智之举。”凌昱淡淡道。
出门之前皎然确实吃了几杯来着,可那还不是为了壮壮士气吗,本来皎然还挺庆幸今日遇到的是凌昱,但他这么一说,又让皎然感觉这一趟就跟裸丨奔般,被看得透透的。
“如果早知道要见的是凌公子,我定然不会饮的。”皎然嘻嘻一笑,不就说话吗,谁不会啊,“凌公子有气度又好说话,和您谈话如沐春风,能碰上凌公子,碰上这样的宅子,是小店之幸。”
反正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皎然寻思着是不是该给财神爷磕几个头再回去,刚站起身,就听凌昱道:“是你我之幸,也是酒库之幸,所谓天网恢恢,不过是张三的因果报应罢了。”
越听越不太对劲,皎然不解地重新坐回去,“此话怎讲?”听着好像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凌昱凝视了皎然几息,不知道是不是对皎然方才行为的不悦,拎起铜铫子放在案几上,示意皎然道,“许久没吃过阿然煮的茶了,有些怀念。”
一声“阿然”喊得皎然心肝直颤,上回在凌昱面前煮茶,还是陶芝芝带着她去观景楼会花姑时,那根箭可差点在她脑袋上穿个洞呢,时移境迁,那会儿为了拿花还要品茗猜茶名,这会儿凌昱却是有求必应,果然人熟了就好说话。
想到这里,皎然寻思着是不是该往茶汤里多加些盐,让世子爷知道有咸才有甜,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在凌昱身上,她已经吃过很多亏,再来一壶都受不了。
茶汤飘香,皎然将盏托递给凌昱,凌昱啜了一口,“有些淡了,不过火候掌握得恰恰好。”
还挑呢!这可是丁旖绰真传弟子,皎然不想跟凌昱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张三这事儿,是不是不止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嗯,酒库的酒前段时间出了些问题。”凌昱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皎然却听懂了,想起前些时日袁叔的欲言又止,想来出问题好一段时间了,“所以李叔是替人背锅的。”尽管想明白了,但还是有些震惊,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凌昱眯了眯眼睛看了眼皎然,一点就通,这人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你倒是机灵,点头就知尾,你怎么想的?”
皎然摇了摇头,为李叔感到可惜,“我听李叔说过张三搜刮私酝酒之人的钱财,想来是个贪财无义之人,酒有问题却按下不提,那必是这群人为了中饱私囊,偷工减料,导致酒质变坏,掩盖不住就想毁灭证据,正好李叔为人正直,不会见火不救,宁愿打碎酒坛子也要灭火,才着了这些人的道,是不是?”
“你如何肯定与李叔无关,当时酒库后院可就只有他一人。”凌昱又问。
“正是这一点了。”皎然肯定道,“酒库只有一人就是怪事儿,酒库轮值有规定,值夜时要有两员以上互宿,不宿者杖一百。可酒库把全责都推给李叔,另外那人领这百杖,不过雷声大雨点小,酒库显然有特意掩盖之责,真是蛇鼠一窝。”
皎然说得兴起,眉飞色舞的看得凌昱心中又酥又痒,皎然看着凌昱的眼睛,就知道自己该走了,声音越来越小,“我该回酒馆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皎然动了动脚想要起身,凌昱捉住她撑在地上的手,“这么快要走?再陪我坐坐。”
力量悬殊,压根无法动弹,与其激起反作用,皎然选择继续维持稳如泰山的坐姿,都不敢去看凌昱。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凌昱向皎然倾身,停留在脖颈间深深嗅了几口,温热的鼻息让皎然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这感觉就像猛兽在对猎物吃干抹净前,悄声无息地丈量从哪下嘴好。
过分了!皎然感受到自己的脸很不争气地成了火烧云,偏生她经验不多,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当初和曾诚谈婚论嫁,两人规规矩矩,小手没拉过,说话都要隔几步远,怎知凌昱的脸皮可以厚到这样的地步。
好在此处无他人,不然她的名声该要扫地了,思及此,皎然有些来气,一把就将凌昱推开,挪着膝盖往后退了几寸。
皎然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拔了老虎须,慌乱地抬头看了凌昱一眼,谁知凌昱居然没有半点愠色,倒了两盏茶,一盏递到皎然手里:“是凌某唐突,阿然莫见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皎然自然只能顺杆接过,呆呆地捧着茶盏,凌昱端起自己那盏,碰了一下皎然的杯子,先一饮而尽。
这是要一杯泯恩仇的意思吗?皎然垂下眼皮,也将茶水饮尽。其实和凌昱搞暧昧也不是没有好处,世俗一点,甚至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就看他捧着楼若的样子,还有待自己先后的差别,皎然觉得,凌昱待自己的红颜还是挺上道的,至少别人想欺负就不可能了。
凌昱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冰硬的瓷具自然是比不上温润的肌肤,鼻尖似乎还留有皎然身上甜淡的香气,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比想象的还要不抗拒皎然,这可真是好事儿。
“你身上可真好闻,用的什么香?”凌昱问道。
皎然不曾想还要继续这个话题,表情尴尬得有些不自然,在她的理解中,男女之间的荷尔蒙,有一部分就是同气味有关。
上一世因为网络上坑爹的弹窗,“气味,两丨性关系的密码”、“这三种气味最能激发性丨欲”这样的文章皎然“学习”了不少,据说狗狗也是靠闻气味确定性别和状态的。
额,难不成凌昱对她有了兽丨欲,这可就超乎红颜的定义了,蒲团上好像长满针,皎然讷讷道:“没有。”
“嗯?”
“并无用香。”皎然解释道,“酒馆要干活儿,用了香沾上吃食茶酒就不好了。”
凌昱点了点头,似是颇为认同,“那便是自带体香,比寻常脂粉味好闻多了。”
“许是抹身子的油膏味。”皎然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仿佛是在跟凌昱探讨她这盘菜应该炒成什么味好下饭,丢下这一句后,忙岔开话题,“方才说到宅子装修之事,宅子酒店我是第一回 做,虽想得多,但见过的、去过的远不及凌公子,还想请凌公子指点指点。”
凌昱看了眼水榭的构造,“这宅子被张三维护得一如新屋,油漆就不必再上了,节省些钱财时日,但布局确实要改改,还有你方才说的亭子。”
凌昱浇熄了火炉的中炭火,起了身,“一道过去看看吧,到了实地说起来才明白。”
一路按着方才进来的路线退回去,皎然侧耳听着凌昱的指点,觉得这人好好说起话来,倒是字字珠玑,句句在点子上,将她原本的方案取长补短,想起来也不那么海市蜃楼。
“这宅子到底逼仄了些,既然要做,就只管将酒店做大,做成京城独一份,到那时,这小小的宅子都不够入你的眼。”走完一圈,凌昱领着皎然踏入正院道。
什么叫不入眼?这宅子她都快吞不下了好吗?皎然觉得凌昱这口气可太大了,不愧是钱庄背后的老板。
凌昱看皎然微微张开嘴巴有些呆住的样子,笑笑道:“我不是瞧不上这儿,也不是在拱火,更并非替你画大饼。钱财是次要,往大了做去,在京城酒业说得上话,那才是有用的。且既有这份心,我瞧着你也有这能力,总有人要往高处去,我希望是阿然你。”
皎然确实有想过做大,但显然凌昱比她想的高度还要高得多,皎然心里也明白,红颜是暂时的,但若酒馆做大了,成了掌舵人,那就算有一日离了凌昱,她还是可以不怕事儿,但皎然也不好承诺什么,听凌昱这么说,只点头不答。
“你一个姑娘家出面做一些事情不易,需要什么都可以同我说,我可以支持你。”两人走到院子,将皎然送到二门处,凌昱停下来认真说道。
皎然看着凌昱的眼睛,像是被吸入一个编织得很美好的梦里,但凌昱这番话,确实让她觉得有底气了许多,垂下眼眸点点头,“多谢凌公子,那我告辞了。”
皎然走到二门边,正准备打开门,又听凌昱在背后问道,“你知道怎么找我吗?”
皎然转过身来,凌昱站在台阶下,居然还要仰视他,“额,这还不简单,国公府不就在翘山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