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要是熟人问,没什么奇怪的,但眼前是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段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问这做什么?”
“肯定有。”那人自己替自己答了,更急切地说,“你把手掌摊开来给我看看。”
蒋随爬上岸,冷得直打哆嗦,刚好看见段灼向男人摊开双掌,那人嘴里念叨着“很好,很好,手指还蛮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手相。
“你有时间吗?跟我们队里的人比一场。”男人的神情看起来很兴奋,也很期待。
段灼却说:“不好意思,没时间。”
蒋随与他并肩走回浅水区,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和他们比试比试啊?我刚才看你游泳了,速度超快,说不定能赢过他们。”
段灼似笑非笑:“赢了又怎么样呢,他们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我一个业余爱好者跑过去踢馆,有些不像话吧,我早就已经过了那个中二的年纪了……不对,是从来没有中二过。”
明明才十六岁,却说着这样看似老成的话,蒋随忍不住想笑,如果按段灼的说法,想赢就是中二,那他简直就是中二界王者。
而实际上他并不认为想赢,去赢,就是中二病,这只是一个人天生的胜负欲,这种欲望每个人都有,只是有的不那么强烈,有的强烈到疯魔的地步。
他的教练曾经就说过,能拿奥运冠军的,一定都是疯子。
蒋随悄悄凑到段灼耳边:“你是不是害怕输给他们丢人啊?”
段灼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不屑的轻嗤一声:“随便你怎么想。”
嘴上说着不想比,但是到了周五,班长在课后统计运动会参赛人员名单时,段灼还是给自己报了个游泳项目。
陶新成坐在教室的最前排,电脑上开着一张表格,他往下拉了拉,说:“游泳项目有50、100、200、400、800和1500米,你选哪个?”
段灼略弯着腰,一手支着桌角,想了想说:“短自吧,100米的就行。”
此时给他们上专业课的老师还没有走,挨过来看了看屏幕说:“我给个建议啊,你要是游得动,可以报1500,因为以往游泳赛,短程的报名人数是最多的,但基本都被体育系包揽前三,远程没什么人报,得奖几率大一点。”
段灼没想过得不得奖的事情,不过老师都这么建议了,他肯定听取意见,问陶新成:“我100和1500都报行不?”
“唔,我看看啊……”陶新成翻了翻比赛的时间表,两场比赛分别被安排在第一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时间上没有冲突。
“没问题的,那我都给你报上了。”
今年的运动会定在十月中上旬举办,中间还隔着一个国庆长假。
对于段灼这个外地人来说,放不放假的也没多大区别,他没有可以约出去吃饭的老同学,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依旧会在早晨六点多醒来,去操场绕两圈,然后去自习室看书写作业。
而蒋随是从开学第一天就在期待假期的,他的书桌墙上贴着的不是课程表,是一张标有国家法定节假日的日历表,上面所有的假期都被他用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画上笑脸。
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寝室熄了灯,蒋随还在和程子遥探讨国庆要去哪里看电影。
“我妹要我陪她去看动画片,你要一起去吗?”
程子遥很不屑:“我才不看那种低级的玩意儿。”
“就你高级,你连物种都比我们高级,你打娘胎里出来就能跑能跳精通二十四国语言,能耐那么大咋不见你上天呢。”
“我那是不惜的上,我要愿意,还能轮得到其他宇航员?还不是你拉我练短道速滑把我给耽误了。”
这俩人又开启了互怼模式,这样的情况段灼已经习以为常,关了手机,放到一边,准备入睡。
很意外地,蒋随的手穿过两张床铺的隔栏,拍在他脚背上。
“阿灼,国庆去看电影吗,我请你。”
段灼有些怕痒,脚掌下意识往边上缩了缩,无语道:“你以为你们的聊天频道是私人的吗?他都不愿意,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愿意去看儿童动画片?”
蒋随改成趴着的姿势,将手机换了个角度,微弱的亮光穿过黑暗,照在段灼脸上,段灼也同样看见了蒋随的脸,带着些许期待。
“不看动画片也行啊,还有很多和动画片同场次的,我们在隔壁看其他的。”
这已经是很大程度的让步了,段灼能感觉得到,可如果是看其他电影的话,程子遥肯定也会去,那他再去,像什么话?
于是找理由:“我去了还要回来,一来一回好麻烦。”
“嗐,你可以住我家啊,我家还有间客房,就是很久没人住了,需要打扫一下才行。”他很快又补一句,“不用你动手,我来打扫,保证弄得干干净净的。”
程子遥插进来:“我去你家怎么没这待遇啊,老让我跟你挤一屋,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话里虽然有几分抱怨的意思,但段灼听得出来,他说这话时是带着笑的,只是调侃。
蒋随低吼:“让你睡主卧还委屈你了是吧,你以为是个人就能爬上我的床吗?”
他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说话语速快,还时常不过脑子,等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似乎会造成段灼的误解,好像他把他们划分成不同等级的朋友似的。
再一看段灼皱着眉的表情,更加确信这一点,于是又赔上笑脸,轻声解释:“我不是不让你睡主卧,你要是不嫌挤的话……”
“我不想去。”段灼说完,将被子一扯,蒙住脑袋,一副不愿再交流的样子。
蒋随的嘴巴维持着微微张开的程度,和程子遥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哪怕是刚开学,他们的关系还没像现在这么密切,段灼也会听他们把话说完。
蒋随挠挠他脚心,小声问:“你怎么啦?”
段灼把腿缩进被窝,缩到一个他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蒋随无声叹了口气,躺平。
许是睡前思虑过重,这天晚上段灼做了个相当诡异的梦。
在英语课堂上,他收到蒋随的微信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是部外国的惊悚恐怖片。
蒋随还发那种暧昧语音给他:“我一个人看这个特别害怕,你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