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眸子眯起来,总算露出些十二岁小姑娘的恼意。
郑小七难得懂得看眼色,发现了青杏不高兴。他挠了挠头,没从自己身上找出什么问题。便傻乎乎笑着,从火堆里掏出个红苕,献宝似的呈到青杏面前。
“吃个烤红苕?香着呢!”
青杏愣了下,那点儿恼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试探着看一眼郑小七,见真是给自己的,才伸手接过去。
两手捧着,小心将上面的灰吹干净。又将红苕撕成三份,自己留了个最小的,其余两份大的给了郑小七同阮觅。
郑小七没接,一张显得稚气的圆脸故意板起来,“给你吃你就吃,还分给我作什么?”
但是青杏执拗地盯着他,就是不收回手。
没办法,郑小七只好接过去。板着的脸立马露出笑意,也不管红苕现在还滚烫冒着热气,直接咬了口。
“嘿,真甜!”
阮觅看着兄妹两的互动,也跟着笑起来。她想起青杏刚回来的时候,不怎么同郑小七说话,有时看着郑小七,也像是在看着个陌生人。
她的苦难,一半来源于这个家庭。残酷无能的父亲,以夫为天的母亲,但还好,她有个自小关爱她的兄长。
每当痛苦得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大概会一遍遍喊着哥哥的名字,期待一睁眼便能看见他,然后带着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可大部分时候,人有了期望,随之而来的便是失望,乃至更深的绝望。
或许正是在这样的漫长无望的等待中,青杏瑟缩地将所有期待藏了起来。
不敢再去奢望。
即使后来郑小七真的把她带回了家,青杏也没有踏出自己那一步。
不敢相信他,也不愿接受。
不过从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郑小七是个合格的兄长,乐观,开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永远不会感觉到冷清。青杏正被这样一团火似的兄长带回热闹的人间。
屋内被这堆火烧得暖和起来,听着外面雪从树上成片成片掉落下来的扑通声音,更觉得舒适。
阮觅回过神,吹了吹手里已经烤得香甜软烂的红苕,一口咬下去,口中软糯,香气四溢。
她幸福地眯起眼。
好香。
……
边关的战事终于打响,但那好像和鳞京隔成了两个世界。
即使知道齐国进犯边境,百姓们却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从阮家门前经过的货郎,依旧用他那嘹亮的声音喊道:“雕花梳,纱绢花儿——”
鳞京处于偏北的腹地,确实不用担心受到战事侵扰。
且是皇城治下,一道又一道的城墙关卡守护着这里,若说什么地方最安全,也只有此处了。
不过还是有些地方存在着这场战事的影子的,比如茶馆说书的先生那儿。
他们苦于说书的题材讲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新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可说的,便急急忙忙将边关的事搬上了台子。
“且说那赤马小将军,初与齐国将领曹三儿对阵的时候。他瞧着对面的人,手握银枪,朗笑一声:‘何人,报上名来。’直将那曹三儿气得哇哇乱叫……”
这说的是边关战事中极骁勇善战的一小将,听闻长得好,身手好,已经与齐国将领大战许多回,胜多输少。有好几回差点能将对方斩于刀下。
这样突然冒出头的人,典型的平民英雄,是人们听书时最喜欢的类型。
说的人多了,听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他们议论着,渐渐的,便将“赤马小将军”这个名头给叫响了。现如今鳞京,谁不知道赤马小将军?
那这赤马小将军是谁?阮觅心里有些猜测,可也不能确定。
边境书信不便,她想要知道那边的消息只能走别的路子,一番折腾,最少也要花上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故而现在,阮觅也不清楚殷如意的现状。
……
三月的时候,天渐渐热了一点。
床榻上的被褥还是冬天那一套,厚实软乎。
白天的时候,翠莺把被褥拿出去晒了一遍。等晚上躺上去,阮觅只觉得自己滚进了火炉子。
她睡到半夜突然被热醒,睁开眼后睡不着,悄悄将脚伸了出去。
外面的天全然黑下来,屋子里也什么都看不见。
哪儿都静悄悄的,没人走动,想来已是半夜。
她重新闭上眼,酝酿睡意,忽地听到外头传来一片嘈杂之音。
不一会儿,耳房里亮起了灯。
翠莺拿着盏烛灯轻声走进来,见阮觅已经被吵醒了,便将房中的灯也点燃。
“我出去看看,你在房中小心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