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足,又遇上这等天灾。
民间开始议论纷纷,说这是太`祖皇帝造的杀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降下灾祸以示不满。
太`祖皇帝没有把这些议论声听进耳朵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怜惜南边的难民。
他本想亲自到南边去治理水患,却因着根基不稳无法出城,最后只能派他膝下唯一的皇子,也就是太子去治理水患。
太子去了将近一月,数次遇上洪水决堤,人差点被卷走。也许多次遇上无家可归,将一身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愤而袭击他的难民。
险象环生,濒临绝境,最后太子在一次难民人潮里失去了踪影。
国无储君,国将大乱。
消息传回时正值中秋。
前朝余孽听到这消息临死反扑,欲让鳞京中已经归顺于太`祖皇帝的百姓们去给前朝皇帝陪葬。
丧子之痛没有让太祖皇帝颓废,他挂念着京中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后很快便让人转移鳞京百姓,将他们聚在东南西北四角。
为了不让百姓慌乱,太`祖皇帝还命人四处寻找善舞技的舞娘,许以重利,让她们在中秋之夜于鳞京四个角起舞。
舞娘们得知自己的使命,毅然决然地走到了人前。即使很有可能在翩然起舞之际,被一支冷箭当场射杀,她们也不曾退缩。
那时候还没有祈月台,她们纤细的身影占据着简陋高台,单薄的背撑起了这一方天地中的稳定。
最后,太`祖皇帝瓮中捉鳖,将前朝余孽一网打尽,百姓无一人伤亡,只有一位舞娘为保证百姓安全,死于余孽之手。
她的牺牲,让禁军找到了最后一个躲藏起来的余孽。
所以,奔月舞是为百姓而跳。
代表着牺牲与奉献,代表着他或者她愿意承担起肩头重任,守护百姓,守护这个国家。
月光下的人,确实是个男子。
身形颀长,乌发如墨。
挥袖之间,让人能联想到拨云见日的挥斥方遒之感。连指尖都在诉说着什么。
不同于曾经见过的女子舞,面前人身上只看得见少年意气,书影笔光。
看着看着,阮觅仿佛看见一群学子。他们见证着这个时代逐渐走向腐朽,见证着百姓麻木的日复一日的活着,见证着高位者尸位素餐无所作为。他们有着最明亮的眼眸,最不屈的脊梁。在数不清的压迫下,他们谈笑风生,将苦难当成磨练意志的石头。
当一块石头下的土地里被埋下种子的那一刻,就注定这块石头将被无数冒出来的头顶起来推翻。
任何事情,总是不缺少希望的。
月下人影修长,他随着忽然缓下来的风渐渐停止动作。
但下一秒,倏地抬头看来!
整个人宛如天地间一柄利刃,浑身气息达到极致。
风再起——
他似乎看了阮觅一眼,又似乎没看。然后三连步往前,带着决绝,身上长衣发出烈烈声响。
腾空而起。
倒踢紫金冠。
在半空中忽地凝滞住。灰白交错的衣袍像是远山飞来的鹤,当空展翅,潇洒肆意。
忽地又落下。
反掖腿仰胸转,带着从空中而下的延续。
风再次停息,那身随着动作飘然的衣袍也自然乖顺地垂落下来。
院子里的金桂又掉了下许多,有好几朵缠绕在魏驿蔺发间。他跳舞时身上有着一股浩然之气,并不觉得违和,但停下来,方才那些存在于他身上的少年意气远大抱负似乎如潮水般褪去,什么都找不到踪迹了。
阮觅恍然想起赏莲会时,他也是这样出乎她的意料。
魏驿蔺脸不红气不喘,随手摘下头上的花,走了过来。他身上沾染了淡淡的金桂香气,笑得又自得又谦虚,“阮姑娘觉得如何?”
阮觅:……
之所以觉得既自得又谦虚,是魏驿蔺分明一脸的想求夸奖,却故意用谦虚神色把那些遮掩下去。眼睫低垂,似乎还有点害羞。
阮觅哽了哽,才道:“很好。”
得到这一句夸奖,魏驿蔺嘴角翘得更起了,偏偏还要谦虚几句。
“不过是给阮姑娘解闷,跳着玩玩罢了,实在当不得阮姑娘这声夸,若是阮姑娘喜欢,日后,我还能跳给阮姑娘看的。”
什么叫做小意温柔红袖添香?
阮觅觉得自己真的长见识了。
因为震惊,阮觅盯着魏驿蔺瞧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移开,显得专注无比。
魏驿蔺眼中闪过点什么,轻轻敛下眼睫,很快又抬起,不经意似的道:“阮姑娘觉得我……”
砰地一声巨响。
将魏驿蔺后半句话掩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