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在深夜一点钟消停。
道路上的积雪使得车辆不得不缓速慢行驶。
两束狭窄的车灯在黑夜中穿行。
浓雾之下,前方能见度极低,仿佛一条看不到头的火车轨道。
再着急,梁涉川也必须降低车速,这样一来,从台城府到老房子的路变得悠长,轮胎在积雪中打滑了好几下。
车子开到第二个十字路口。
贴在口袋中的手机忽然乍响。
在寂寥的深夜成了唯一鲜活的声音。
梁涉川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心咚咚跳着,跟手机铃声是同一个频率。
他随手按下接听键,紧张的情绪掩埋了话筒中大部分的呼吸声。
以至于忽略了那端绮岁的沉闷僵缓。
她嗫嚅嘴唇,语气厚重艰涩,胸腔灌着风似的凉,“你去哪了?”
绮岁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后来做主持人,播音腔里有改不掉的儿化音,这短短几个字出声急促,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挤出来,竟然连儿化音也改掉了。
梁涉川走的急,车上没有开暖风。
被绮岁一声唤回断弦的思绪,这才恍惚感觉到手掌僵硬的像冰块扒在了方向盘上,后背凉的如同躺在冰霜中,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他活动嗓子,半天才迟钝了句:“绮岁,我有急事,你先睡。”
“我肚子疼,”被黑暗腐蚀的房间内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道,绮岁喉间腥甜反噬,她失去了咳嗽了力气,憋得大脑缺氧,“我肚子疼,想去医院。”
“别闹了,我真的有急事。”
“我,疼。”
绮岁的眼泪滴落在枕头里。
一瞬消失。
留下点点湿斑。
梁涉川眸光急缩,困苦的像一根弦,被拉紧,架上了箭。
他睨了眼熄灭的手机屏幕,声音微弱,巨大的无可奈何传递到绮岁耳边,“等我回来了就带你去。”
“我痛,”
挤出唇齿的话没说干净。
比梁涉川更绝情的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绮岁躺在被血水浸透的床褥间,一点点等着时间流逝,等着慢性死亡。
腹部痛的仿佛被无数手术刀划开,不缝针,不止血,静等着生命的消亡,
脱壳而出的灵魂碎了几遍,升在上空,无能为力的看着她的虚弱,她的凄楚,看着她手指摇晃着拨打出救护车电话。
医院急诊部的灯彻夜未熄。
有人走有人来。
夜晚被寒冬拉长,直到八点钟天空才染上点灰蒙蒙的颜色,乌云蔽日,光芒施舍般的照向大地。
一场雪一夜融化,大地湿漉漉的什么都不留下。
车辙印带着未消融的湿意停在医院外,还未停稳,车上的人急急忙忙下车,向医院里跑去。
车子退进车位,江封才推开车门,快跑两步跟上斐姐。
他们昨晚不在家。
天刚亮,赶回京都时就接到江且愿的电话,这才知道宋温煦自杀入院的消息。
病房私密性很好。
处于医院的最顶层。
赶去时江且愿正站在病房外,和梁涉川面对面,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浑身颓感明烈,江封瞬间就被刺激到。
他哆哆嗦嗦,颤着唇问,“温煦姐没事吧?昨天我们都去送柳念念了,她怎么会突然做这种傻事?”
跟在他身旁的斐姐也白了脸。
“洗过胃了。”江且愿声色恹恹,“没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