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岁不看它们,往房间内走了一小步。
发霉的潮气太重了,空气里仿佛飘着水,阴暗的没有半丝光芒,连墙壁上都是霉斑,铁艺单人床上铺着一床被子,看上去肮脏又湿,碎花的布,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人在这种地方能住多久?
地下室的环境恐怕都比这里好,哪怕是她最穷困潦倒,捉襟见肘到卖房子的日子,都不曾落魄到这个地步。
狭小的空间里有了动静,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一双历经了半生了苦难,走过了无数颠沛的眼睛。
林款款见到她,困难地坐起身,伸手想去够椅子上的外套,那是她仅有的体面的衣服了。
穿好了衣服,她从床上下来,这里已经没有热水了,全都被她刚才喝掉用来充饥了。
她的窘迫绮岁看在眼里,震惊和心酸叠加。
“你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
不是说生了孩子下半辈子都不用愁的吗?
林款款现在看上去,或许连这个冬天都难以度过,她唇上干裂,皮肤上死皮很多,抬起了椅子,想让绮岁坐下。
一举一动都像是几十岁的老奶奶,声音也是,“先坐吧,没有水给你喝了。”
绮岁没有坐下,反而没由来的发起怒来,咬牙切齿地冲林款款大喊,“我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运气不好。”林款款见绮岁不坐,就自己扶着腰坐下,“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也没有遇见一个真心对我的男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
当初她跟绮岁在公交车站分别,那样高傲,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如今却颓丧的生气全无。
“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萧长勤。”
那是绮岁,唯一能帮助她的。
隐瞒和坦白都是背叛,她最终还是在梁涉川的诱导下,选择了前者。
“不重要了。”林款款低头,她手指上生了许多冻疮,有些烂开,流过了浓,结过了痂,脏也脏过了,什么都不用在乎了,“他已经知道了。”
如果不是事情被捅破,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绮岁暂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孩子呢?林毓说你是带了孩子回来的。”
“被抢走了。”
“被谁?”
“他们。”
和林款款的交谈多一秒就多一刻的触目惊心。
小旅馆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把旧椅子什么都没有,绮岁全凭自己的意识来计算时间,直到忍耐不了了,才匆匆道了句再见离开。
门突然打开,将门外蹲守的林毓吓了一跳。
绮岁拉着他下楼,站在旅馆外,她将自己的钱包翻出来,今天带的现金不多,只有几百块,她全部拿出来给林毓,“这些你拿去,带着她去住好一点的地方。”
林毓有意推拒,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绮岁便将钱塞了过去,“这些不多,过两天我再带些过来给你。”
冰天雪地之中,绮岁转身快步离开无人的小巷。
回去的时间比往常晚了很多,斐姐将菜都热了两回,绮岁回来却径直冲上楼,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跑到卫生间吐了一回。
吐的心肝脾肺都要呕了出来也没有用。
斐姐在外敲门,担心的很,“岁岁,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最近是梁涉川最忙的几天,常常很晚才回来,顾也又被临时调回了别市,江封更恨不得每天都在外花天酒地。
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绮岁磕了碰了,都是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