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医师在重症病房进进出出。
手术其实早已结束,当下要保的,不过是老太太的最后一口气。
白色的身影重叠,陷入恶性循环。
他们推着医疗设备匆忙进去,再出来,一句话都顾不上和家属说。
透过玻璃,梁涉川看到心电图上的波动。
他对医学一窍不通,这个时候却也能感受到那些波动正在朝直线运转,所有事情在生老病死面前,都显得微弱太多。
顾也走过去,手扶在玻璃上,他说话时的哈气在玻璃上形成雾白色的浮气,“需要把消息散布出去吗?”
“等确定了再通知。”梁涉川语气很淡。
老太太离世是大事。
不可能像瞒着梁佳人死讯一样简单操办。
医院的所有装潢都是一片惨白,可是天气太好,有窗户的地方全部都照进来了阳光。
绮岁踩着院外灿灿的春阳,四肢像是融化了的厚冰,有了温度,脸却还是血色全无。
额角那块伤结了痂,有些滑稽的定在冷白的皮肤上,赶来时,梁涉川远远就看到了她,眼里无光无彩,失了全部气色。
“岁岁。”岚伯终于等到绮岁,他扶着椅子站起来,“你快去看看老太太。”
两名护士拿着医疗器材走出去。
绮岁内心怯懦,她忽然想到许多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医生过来,将口罩摘下,说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如今在梁家做主的是梁涉川,医生出来第一个也是找他。
梁涉川看了眼绮岁,他们一同听到医生说:“抓紧时间吧。”
蒋沅的手在后扶住绮岁,要她强行振作起来。
病房里,老太太浑身布满了医疗设备,苍老的面容被氧气罩遮住大半,她闭着眼,呼吸类似老旧的机器,每运作一下,就减少一秒的寿命。
手背上有针孔,却因为放弃医治,输液管被拔下。
绮岁不敢碰老太太的手,只怕又弄疼了她,她弯腰坐在病床上,用酸涩哽咽的声音叫:“外婆。”
老人家听的朦胧,却努力睁开眼,呼吸艰难。
床边站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孩子,浑浊迟钝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又回到绮岁脸上,她的眼泪在掉。
她明白,今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疾病缠绕在身体里,老太太提着最后一口气,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绮岁的头发。
虚弱地拨动嗓子,她含含糊糊道:“好孩子,别哭。”
绮岁的眼泪掉的更厉害,满脸都是湿润,她摇着头,心里叫嚣着好多话,最终都化为哭声。
老太太抬起手唤了梁涉川过来。
梁涉川的脸上只有悲伤,不如绮岁那么痛彻心扉,抓住老太太的手,他弯下腰。
隔着氧气罩,沉重的环境,闷闷的声音从老太太嘴里传出来。
梁涉川贴近才能听清几个字,“照顾好岁岁。”
缓慢浮动的哈气渐渐消弭,他的余光定格在心电图上那条直线。
京都两年来没有遇到过那样的好天气。